第438章 【记忆之扼】寒厉之死

    

    何曾几许，他们三人竟已到了再也无法挽回最初的地步。

    从相识，从建立团队，再从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团队解散，再到刀剑相向，如电影般历历在目，她像是看尽了自己的一生。多么沧桑，多么痛心……

    当寒厉为她闯进组织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最后救她的人竟是自己的敌人，他并不是因为念及曾经三人的情谊，而是归根于他爱她。

    这份执念，已经深藏了十几年。

    因为种种隔阂，他们之间终究是无果。

    寒厉救出了满是疮痍的自己，一路与敌人血拼，直到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自己上了车逃亡。

    两人在路上沉默着，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将其咽下。

    山坡上的路很是崎岖，就在车子准备下一个拐弯的时候，她见到寒厉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对劲，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深沉，那种急速掉入漩涡没有尽头的黑。

    “车子被人动了手脚。”

    她瞳孔骤然放大，有一丝来自谷底的恐慌，一点点蔓延，爬上她的心头，将她的心脏一点点裹紧，直到呼吸困难。

    车速越来越快，而眼看前面有一个转弯口，车子只要一冲上去，便会掉到崖底。

    她的心口越来越凉，最终便颓废地冷嗤一声，“我终于要死了吗？”

    生不如死，还不如早点死好。

    偏偏给予她不断地折磨，又不断地让她大难不死，这算什么，历劫吗？

    忽然，手掌心一热，是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抬眸恍然看向他，只见他冷眸紧紧盯着前方，压着嗓子道：“相信我吗？”

    相信什么？

    她还未反应过来，车子已冲上了崖边栏杆，一片火海中，他却突然性地转过身来抱住自己，车子猛地一个颠覆，只听他隐忍地闷呼一声，有什么东西狠狠扎进他后背肉身的声音，在一瞬间她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相信我吗’指的是什么。

    “相信我，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

    “寒厉，你快放开我，你个笨蛋，你若不放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用尽全力对他嘶吼而出，也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推开，可尽管他受了重伤，可抱她的力道，却从没变过。

    “小珖，你知道吗？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再将你放开。”

    泪水已经遍布了她的脸面，她声嘶力竭地低声呜咽，“求你，不要这样……”

    她早就想好了各种她与他同归于尽的结局，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上方有巨石掉了下来，直接砸落车身，连同压在他背脊上的重量也加剧，又是一口鲜血没入地上，他在护住她的同时，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撑着车身的重量，颤抖的唇附在她耳边失声道：“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快出去，给我好好活着。”

    “不，不要……要死一起死，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愧疚，然后原谅你吗？”

    在这个时候，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她要永远失去一个人了。

    这种撕心裂肺的参商永离，已经来了。

    永远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是一种最绝望的无力感。

    回想起种种与寒厉最快乐的时光，竟让她越来越恐惧他的离去……

    “傻瓜，在我回去救你的时候，你就原谅我了不是吗？你就是一个善良到无药可救的笨蛋……”

    她抱着他的身子，泪水砸在了他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她不肯离开，这算什么，要死一起死。寒厉这个人，就是摆着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让人讨厌。

    钢筋扎入肺部的剧痛，让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说话了。他看出了她的意图，内心竟觉得很欣慰了，但是——

    “我……我的腿被压在里面，出不去了……”他笑着默默掉下了泪，然后抬眼望她，尽管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也极力睁大眼，想用最后的生命将她映在记忆里。火势已经冲到了他这里，撕身裂肺的剧痛让他痛得几乎要昏厥。凭着最后一口气，他紧咬牙，伸拳将玻璃砸开，“凌珖，给我快走——走啊——”

    她执拗地留在原地不肯离开。

    “小珖，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要成为第一个向你表白的人。”他笑着流泪，“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快走吧，愿来生我们不拖，不欠，不说再见……”

    最终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含泪爬出的窗口，仓惶逃出，当双脚落地的时候，她已经哭得全身没有了力气，她开始竭尽全力拼命地跑，直到听见身后的爆炸声，酸涩的眼终于被泪水淹没，已经看不清了前方的路。

    寒厉……

    寒厉……

    为什么，她在乎的人，都要这么一个个离开她？

    在她没走几步的时候，回想起他曾对她轻声说的那句‘不要回头看……’，双拳立刻握紧，她回头跑去，在看到熊熊烈火燃烧的时候，她的心也在一瞬间化为灰烬，毫无生机。她形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颓废地去寻找他的身影，最终，她在一堆废墟钢铁中，看到了埋没在里面的一截小腿……

    她慢慢地跪了下来，徒手掰开了火热的废铁，直到看见了一个陌生到熟悉的头骨，以诡异的姿势歪着……

    寒厉，你这样做算什么，我还是会恨你，还是会永远都不原谅你。我说过，你不放开我，我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如果你觉得不甘心的话，你倒是给我醒过来啊——

    寒厉，他以往是多么神采焕发，相貌堂堂的一个人，如今连死状都是面目全非。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不管之前他们隔着多大的深仇大恨，包括他间接地杀害了她的父母……

    可会在危难关头站出来保护她的人，只有寒厉……

    现在，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了。

    在她沉浸在无限悲哀中的几秒后，突然又听到了一声车鸣，她睁开了空洞无神的双眼，模糊的视线中，逐渐走来了一道令她万分熟悉的身影，也是让她彻底面目狰狞的身影。

    “扎缪——”她歇斯底里，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

    “珖，跟我回去。”男人还是一贯平常的口气。

    她站了起来，冷眼刺向了他，“车子是你动的手脚？”

    她有注意到，男人的神情在一瞬间僵了一下，然后视线掠过她的后方，在看到那埋在车下废墟中的人体器官时，便什么都料到了。

    在他回过神的时候，她立刻掏出了手枪，对准了他的头，用悲凉的声线说道：“我多么希望，我们三人的最终结局是同归于尽。可我这条命，居然是他以命抵命换来的，我必须替他好好珍惜。所以，你该死——”

    话音刚落，她双瞳骤缩，眼见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她眉目一紧，已经扣动了扳机，加重语气，“你在赌我不会开枪杀你吗？”

    “赌？”男人朝她冷冷嗤笑，以为他真的看不到她眼中的杀意吗？就在她准备开枪的时候，眼前的人却眼疾手快地劈向了她的手臂，手中的枪瞬间打落在地……

    她很轻易地被他狠狠牵制住了，却见他对她狠狠道：“寒厉死，是他活该。可你和我的账，还没有算清呢？死？只可惜，还不是时候。”

    她睁大瞳眸，死死盯着他赤红的眼。

    为什么……

    他曾经与寒朔也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狠心地下得去手……

    似是知道了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冷笑道：“珖，永远都不要小看男人的狠心。”

    “可女人狠起心来，也丝毫不亚于你们男人。”她厉色反驳道。

    “呵，论起狠来，你当然比我狠。所以我杀了寒厉那个障碍，也不足挂齿。”

    “你——”

    他一手狠狠攥住了她的下巴，冷声道：“我的狠，我的卑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致。”

    ……

    ……

    也不知时隔多少年后，她还是被他关押起来了。

    只是隐约想起，那日她突然昏迷了过去，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冰冷的实验室当中。

    记忆一点点如泡沫堆积起来，让她脑海中的记忆也越来越充盈。

    乱世之中，由于家族世代纠纷，也更是因为他们三人意见不合，产生分歧，加上各种爱恨情仇，最终导致他们三人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扎缪最终利用她，牵住住了洛普斯皇族，假结婚也不过是因为她隐秘的底牌背景。只要牵制住了洛普斯皇族，他想无论何时报仇都没有问题。只是，他并没有开始行动，因为他还控制住了更大的势力，那便是狄尔斯国安局。

    她发现，这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了。看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他可以随手杀死一个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

    尽管他们已经为敌，可终究她心底还是藏有一丝情谊在的，可他却像个冷血魔鬼，可以立即来个了断。

    那时，他也曾阴冷地对自己笑过：“成大事，要铁石心肠。你已经对我铁石心肠过无数次了，那我也照样可以，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不杀你吗？因为，我就是要你绝望，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所在乎的人，至亲，朋友，一个个因为你而死去。怎么样，凌珖，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很不好受吧。别担心，后面还会有更精彩的。”

    更精彩的，就是自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沦为了他手中的实验品。

    “萨布拉卡系统似乎好像已经无法认证你了，这是为什么？”

    她冷冷地笑了，因为她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她已经将认证人给换了，好在她找到了络儿，也只有她可以再次启动总系统。

    在她八岁那年被凌家赶出来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当年流浪的自己，她有预感络儿定然在未来会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势力，加上有寒朔陪在她身边帮她，尽管寒朔抱有别的目的性，但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一定是会用心辅佐络儿的。

    于是，她在那期间一直躲在暗中观察，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个微弱的组织，正在慢慢成立。

    让她欣慰的是，络儿最初的意图，比她好多了。

    络儿那么小，就已经透彻了人间的善恶是非。

    ‘m.e’光影社，光与影本为对立，善与恶，黑与白亦是同理。

    这将会是个全世界最大的交易组织。

    光影社拥有所有势力所需要的资源。

    这个时候，她突然脑海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光影社或许可以成为她推翻扎缪的最大底牌。

    于是，在当年她借混乱的时候，有曾暗中推波助澜过光影社的形成，也曾混入内部，将萨布拉卡系统切换到了光影社内部。

    那时候的光影社还没有那么强大，她只需要稍微动点手脚，便可以潜入他们的系统。

    后来她又在寒厉的带领下，找到了小粼！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小粼，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收不住了。可他与络儿不一样，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只是用毫无温度的双眼问她：“你是谁？”

    她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自己是他的母亲？

    她有何颜面开这口？

    后来，她暗中调查了消息，因为找到了小粼，调查起当年的事情来便简单容易得多了。

    这还要归根于她与析暝、小男孩亦烽了。

    小亦烽与皇甫小少爷换子成龙后，小亦烽暂时是安全了，但原先的那个皇甫小少爷却不知去向。后来她查到，是一个无名的黑科学组织绑架的他。

    那是析家与炎家那些的世家纠纷了，析暝心中过意不去，曾暗中潜入过那个组织，结果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

    最终，析暝也失去了消息……

    不久后又传出了炎家继承人去世的消息……

    现在回想起来，便也一下子了然了。

    那两人，该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那个组织，虽是因此覆灭了，却被另外一个神秘人给收购。

    那个是，便是扎缪。

    而小粼，便也身在那个组织内。

    那个组织，原来就是扎缪曾带她一起久居过的古堡……

    在纷乱还没有开始进行的时候，扎缪曾很得意地向自己炫耀那些传承已久，几乎灭迹的机关术，他还说，不久的将来，他还会将这里变成全球最大的科技组织。

    机关术什么的，他已经不屑了，他要朝着更先进，更厉害的未来发展。

    只是直到现在，那座古堡，依旧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