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记忆之扼】解密

    

    他还会对以往的情谊存在什么念想吗？她立即在心中扼杀了这个猜想，扎缪已经没有心了。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她的心早已是一片死寂，再也无法点燃了。

    她不明白为何上苍非要她孤苦无依，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面上。

    人间所谓的真善美，她都经历过，可为何结果还是那么的令人痛彻心扉？

    年复一年，她都被囚禁在寒冷的玻璃框内。

    她并不知扎缪究竟跟哪个神秘组织合作了，他所发展的方向，越来越偏离轨道，连同曾经的‘扎缪之道’也不复存在了。

    后来，她隐约间好像看到门牌上贴有lilith的标签。

    ‘lilith’，一个悲伤而又黑暗的单词。

    她不知道扎缪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变迁。

    ·

    终于有一天，当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他向她走来，眸子沉如潭底。他浑身的气息都变了，形同鬼魅般的存在。

    又过了几天，他开始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带起了黑色头罩，连衣服也是不变的款式。

    这已经不是关乎他们三人的问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变化？

    他的脸到底怎么了？她记得，那些日子她虽然是被囚禁了，但还算过得安宁，那些工作人员并没有再来打扰过她。她也不想追究扎缪为何将她囚禁在这里，但这个问题的真相，她迟早有一天是一定会知道的。

    其实，事情发生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是该恨的，可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将自己从实验棺里带了出来，那是个宁静如死寂的黑夜，他拉着自己的手，躲过了无数护卫，最终他们二人来到了一片荧光漫天的湖泊。

    那是他们初相识的地方，也是他向自己表白的地方。

    他们二人看着美景，沉默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想起了哪些。

    那时，他一个人静静看了那片萤火虫林许久，似乎在心里藏了很多话，想要跟她一一道叙，可最终只换来了他看向自己的深沉目光。

    虽然无言，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他藏有千百万句难言之隐。

    他的眸中，有挣扎，有决绝。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两人已经隔着血海深仇，可这时看到那么悲凉的他，心中竟然一点也怒不起来，对他反而只有几分好奇，还有哀怜。

    “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却答非所问，“你被困了那么久，我带你出来透透气。”

    ……

    听到这个回答她微愣，然后又将头偏过去，“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放我走的。”

    他眼色稍动，看着她，“你很想自由吗？”

    她有些恼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跟我换下试试！”

    “生气了？”

    她没理他，她已经很疲惫了，想死死不了，想活不让活。可扎缪凭什么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跟她说话？

    还跟她卖神秘？

    种种因果下来，全化为虚无。

    “如果我让你放我走，你会放我走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

    看着面前湖面波光粼粼，她叹气。

    岁月如白驹过隙，到头来，她还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也是被他们报着难言之隐保护的人。

    如果这种保护是隐瞒，那她宁可不要。

    她以为他们那是自以为是，但殊不知，无私的是他们，任性的是自己。

    在那之后，他们又被抓了回去，不，是她被抓了回去。

    那时她真的是要气笑了，扎缪将她带走，又让她落入险境，这究竟是为何？

    将她拉上悬崖后，在笑着给你一个拥抱，把你推下去吗？

    那个冰冷的实验室，已成了她无边无际的噩梦。

    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当绝望布满全身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念想，包括亲情，骨肉，曾经——所爱之人。

    她觉得，自己的思想和记忆，已经随着肢体的冰冷，要逐渐消散了……

    渐渐地，她像个物体，被封存在了实验玻璃框内。

    上天似是在怜悯她似的，在她半死不活的时候，还给她留了最后一点意识。

    她听到了扎缪与一个人的对话。

    他们以为她已经永久沉睡了，索性她将计就计，也配合他们扮演一个活死人。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为了她？为了一个冷血无情，永远不会爱上你的女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一辈子做个怪物，直到最后丧失理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最可悲的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为她付出了什么，还会痛恨你一辈子。”

    “你又何必把我知道的，再跟我复述一遍。”他语气淡淡的，形同飘散在空中的无形粒子，存在又好像从不存在。

    她半梦中，好像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光，向着自己射来。她心猛地被刺了一下，动摇不定，好像快要掉落似的。

    是他在看自己吗？

    “你为了将她带出来一次，连声音都毁了——”

    声音毁了？

    被囚禁在玻璃框里的她，忽然想要极力睁大眼，可越是想要逼着自己清醒过来，浑身的神经就崩得越紧。

    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毁了毁了……

    难怪，他那天话如此至少，声线如此之淡……

    可她，却什么都没听出来。

    “没什么，你送我的助声器挺好用的。”

    “你一个堂堂曾叱咤风云缪斯之道的铁面罗刹，何时需要这种东西？”那人说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他怒，他不懂，更不理解扎缪的‘愚蠢’。

    曾经无所畏惧，杀伐果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者，当失去了以往沉冷狂绢的声音，还有几分威严可以立于这世上？还要借助别的物质资源来代替自己的声音苟延残喘？

    “你不会明白的，如果牺牲区区声音，就可以换来与她堂堂正正的一次见面，对我来说很值了。”

    “你——”他欲言又止，又是一声叹气罢手。

    “那日，她跟我说了句，让我跟她换个角色试试，其实我心里思量了许久，永久沉睡总比永垂千古的折磨要好许多。”

    “你真的是，何必呢……”

    “她还问了我一句，如果她想要我放她走，我会放她走吗？”

    “你——”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这个答案，我真的无法回答。在与她成婚的时候，我多希望这都是真的，我自私的想，无论她心中还藏着谁，我都不会在放她走。即便成婚是假，可我心中的妻子，却只有她一个。我不想放她走，哪怕她被囚禁在这里，我都不想将她放走，至少她是留在我视野内的。可……我却是这个世上，最希望放她走的人。我曾许她一世无恙，可造成今天让她那么痛苦的局面，却还是我。比起将她留在我身边，我更想还她自由。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能将她带出来一天，就能将她带出来第二天。”

    “唉……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爱她那么深，连寒厉也为她牺牲。当年那辆车，你本是想要将线根换掉的吧，却晚了一步。”

    玻璃框里的她猛地一阵激灵，难道，难道对车子动手脚的人不是扎缪？

    那会是谁？

    “都已经过去了，她恨我已成定局，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剿灭这里，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带她重见天日。”

    那人朝着那个玻璃框看去，眼中带怒，“为了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我们居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还是想不明白，她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个最不屑人间情感的人动心，还为此万劫不复！”

    却不料，对面的扎缪却只是弯唇笑了，“别把我吹嘘得那么伟大，却把她贬得一文不值。在我看来，她比这个世上的任何女孩都要好，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反而是被我这种恶人给逼的。我本可以向宫迎飒解释清楚，想办法让她回归自己原本的归宿，共享天伦。可我却不想把她交给任何人，反而又设局，让他们就此缘尽。她其实有一万种选择可以摆脱纷扰，是我用绳子拴着她，不让她离开。”

    “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另一个男人呢？你就别把所有担子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扛了，你已经够累了……从厄里斯家族覆灭后，你哪天消停过……”

    “世人视我为魔头，一见我就对我下了刻板定义，也就只有她这个傻瓜，愿意跟我谈人生理想，美好未来了。她是傻，我没有给她一个美好未来，反而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我爱她，是经过岁月一点点累积沉淀所致的，她为我点燃了一路的灯，若是没有了这盏灯，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又道：“我也早就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我们也回不去了，她也不可能爱上我。我只能利用她对我的感激和愧疚，将她束缚在我身边了。我也恨她的冷漠，恨她的踌躇，恨她好不容易可以打开自己心房接纳我的时候，又一下子紧闭了那扇门。如果我和她之间，不再有了友谊，不再有了哪怕有一点点激出的火花，那么剩下剑拔弩张也挺好的。我想让她恨我，来抵消她的自责内疚。那丫头很善良，一有点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就要死要活了，我又受不了，呵呵。”

    扎缪这些言辞，让他不禁想到了情到深处身不由己。

    “寒厉已亡，宫迎飒不明，在这个世上，还能够撑着保护她的人，只有我了。而且我的保护有保障，在我没倒下之前，她都不可能死，况且我绝不会倒下。”

    ……

    ……

    最后，冰冷的空间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周边的液体将她冰冷环绕，她已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落泪。

    扎缪其实早就看清了这场感情的局面不是吗？

    他以前也对她说过，他们二人，其实是同类人。

    她亲身体验过爱而不得，纵使被抛弃千百遍的执着之痛。

    通过她有意识间所听到的这一段对话，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个她从不曾知道的问题。

    寒厉和扎缪都纷纷瞒着她一个，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

    而他们的背后，还有敌人组织。

    那么说来，一切另有隐情。

    他们三人的恩怨，其实早就到此为止了，说到底她也从未真正恨过那曾伴她走过无数孤苦岁月的两个人，那些不过是因为背叛而不能容忍的物质罢了。

    说起付出，她从未为他们做过什么舍弃一切的事情来。

    反倒是他们，宁可忍辱负重，也要保她周全。

    她有什么资格恨？

    她应该痛恨自己。

    事到如今，她绝不能做个不明不白的沉睡人，她也要暗中参与着当中尽份力。她绝对要忍住折磨，不能轻言死掉，她的命，都是她所珍重无比的伙伴舍弃一切换来的。

    ……

    而她最好的武器，就是假死状态。

    既然那个组织将她关押在这里，又把她当做很重要的实验活体，说明她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她倒想弄清楚，自己体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他们不惜一切将她囚禁于此，逼得扎缪动弹不得，又苦苦将她守护。

    好几天，实验室都不曾有过动静。

    而她的意识也一天比一天虚弱。

    她真的很害怕……

    她怕自己的安宁，是扎缪以自身代价换来的……

    这份恐惧非常的真实，越是想到那副画面，她的心就好似再被狠狠剜了一刀。

    快回来……快回来呀……

    她就是因为心中默念着，还剩了份信念，才支撑着她不彻底永久昏睡过去。

    也不知熬了多久，她也记不得是多久，她对年月日早已没有了概念，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执念……

    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因为她而出事……

    什么事情，冲她来，不要再伤害自己身边的人！绝对不能！

    睁开眼，快点睁开眼啊——

    清醒，赶紧清醒过来——

    “小珖，你在吗？”

    耳边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声音，是谁？

    “小珖，我回来了——”

    “小珖，快醒过来——”

    可是这时，耳边又来了另一道急迫的声音。

    “小珖，不要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