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记忆之扼】命悬

    

    她在瞬间心如刀绞，想也没想，膝盖慢慢地弯了下来，直到膝盖落地，“爷爷，珖儿回来了，这些年来，珖儿一直在想您。只是，珖儿最终还是没能把爸爸妈妈带回来……”

    只有在见到至亲的时候，心里埋藏多年的委屈，像是泉水般一下子喷涌而出。

    爷爷是久经沙场的人，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在他眼神淡淡地扫到了她身上浅浅的伤痕时，便知道她这些年来受到了不少的苦。

    “起来吧孩子，你还知道回来看爷爷，爷爷已经此生无憾了。珖儿，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回来就好。

    她哭了很久，在外面她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巨人，可只有在爷爷的面前，她可以卸下所有包袱，单纯地做一回小女儿。

    爷爷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语重心长道：“孩子，我早就劝诫过你，不要去找你的父母。因为当年的策划一事，在没过多久的时候，我便将事情原委都弄明白了。我知道，他们遇害了。世上哪有什么生死不明呢！生死不明，才是最漂亮的死亡，让你无限遐想却猜不到真相。如果他们尚存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的，可是这么多年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绝对是有人将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我老了，实权渐渐四分五裂，连明的都不能帮他们讨回公道，只有在暗中慢慢筹划。我迟迟不告诉你，是因为想让你在心中留个美好的念想，谁知你这孩子竟然那么敏感聪慧……”

    爷爷话说到了一半，她便扑倒他怀中一阵痛哭了起来。

    她知道爷爷的意思，他希望自己可以怀着这份美好念想永远快乐坚强的成长下去。这背后的真相实在太沉重，她一旦陷入，将会万劫不复。所以，她终究还是万劫不复了、

    “珖儿，你可知道，你这一走，凌家便真的即将迈入纷乱，群龙无首的地步。这凌家之主的位置，本该就是你的。爷爷知道，你现在有了别的身份，凌家你是不想让它牵扯进来了。所以，我想，你跟我的意愿是一样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位给别人，凌家未来继承人的位置，只能是络儿。络儿无论是品格，还是才智，都足矣肩负凌家的未来。”

    她只是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手中便被塞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她惊讶地看着手中的东西，是个晶莹剔透，头部雪莲花状的印章。

    “这是……”

    “这个凌家雪印，就暂时交给你保管了。那些豺狼虎豹，想方设法就是为了得到这个雪印，所以爷爷将她交给你保管，等络儿长大后，再交于她手上。雪印代表着凌家至高无上的权利，连同凌驾于长老位置之上。这是传承了百年的功勋，有了这个，就连洛普斯皇族也要敬畏三分。不光如此，雪印还藏着别的用处，包括百年雪花宴的主导权。”

    百年雪花宴……

    她长这么大，居然才知道雪印的存在。

    原来爷爷早已为她铺好了路，是她自己任性，错失了良机，最后将包袱交给了无辜的络儿。

    “络儿最身处水深火热中，但也无疑是对她最好的历练，只要她能够走过心中的这关，日后必成大器。这孩子，我一定会将她精心培养。你就不必担心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爷爷相信你，定是拯救这乱世的救世主。”

    “爷爷……珖儿对不起你。”她泪如雨下，现在她才深刻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爷爷是最懂她，最关心她的人。

    她并没有无依无靠，她还有家。

    “别哭，孩子。你并没有对不起爷爷，你不回来的选择是对的，不然凌家也将会被推入水深火热之中，爷爷能够理解你的顾虑。再者，你比起你当年的父亲、母亲丝毫不逊色呢。有我们凌家当年的将领风范，爷爷为你骄傲。”

    “我知道了爷爷。”

    他们爷孙二人彻夜交谈了许久，她跟爷爷说起了许多她的事情，爷爷也给予了她不少意见，还有不少身为他那个年代的信息，包括析家、炎家、宫家以及别的家族的世代恩怨。

    后来，她跟他说起她将络儿记忆洗去的事情。

    那时爷爷只是表示惋惜，若是络儿知道自己妈妈回来过，该有多高兴，而现在，等于空欢喜一场，连梦都不曾有。

    可这也确实是对她最好的保护，虽然这种保护残忍了一点。

    在最终准备告别的时候，爷爷才突然问起了那个可以让她心痛致死的话题。

    “络儿的生父是谁？”

    ……

    ……

    她沉默了许久，脑海中突然飘过了重重画面，有甜蜜的、也有如同致命毒药般的回忆。

    她该怎么说呢？

    没错，她只向爷爷提起过，自己事业的问题，但是却省略了他跟宫迎飒的相遇相识。

    犹豫了许久，她终究还是将自己心中的一道刺说了起来。

    她心如死灰道：“他是宫家的人。”

    “宫家？”他面色忽然变得凝重，继续逼问道：“宫家的谁？”

    宫家已经覆灭了才对，可最近他也有曾听闻，宫家遗孤回归，准备崛起的事情。

    一切导致宫家蠢蠢欲动，死灰复燃的幕后人，那个宫家遗孤，难道……

    “他叫宫迎飒。”她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忘掉的名字。

    “宫迎飒！”爷爷瞪大了眼，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激烈的泪花夺眶而出，他瞬间老泪纵横了起来，“那是我战友宫天的独子啊——那孩子的名字，还是我跟他一起取的。他战死前，曾托付我务必要找到他那失踪的儿子。宫家倒了后，那男婴，是被别人保送出去的，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天意啊……”

    什么？

    她大惊。

    她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来宫迎飒居然还与她有这一段渊源。

    “若不是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我原先还想让你们两个定下娃娃亲呢。”

    被爷爷这么一调侃，她蓦地脸红了起来。

    “快跟爷爷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不许瞒着爷爷，知道吗？”

    “我……”

    终究还是拗不过爷爷，她还是如实将她跟宫迎飒的相知相识、点点滴滴向爷爷托盘而出。

    她是怀着很大的勇气，才将这段她永远不想提及的往事说出来的。

    本以为爷爷会责骂她太傻，可没想到，他居然说：“孩子，你是不是一直在疑惑，宫家那小子到底对你是什么感情？”

    “爷爷？”她惊讶地抬起头。

    而爷爷略有深意地笑了，“呵呵，宫家那臭小子的性格，估计跟我那老铁的臭脾气一样。”

    “欸？”她不解。

    他解释道：“宫家那臭小子，是不是见到你就躲？你越是跟着他，他越是拒绝你？整天摆着一副臭脸，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

    她硬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别跟那种低情商生物较劲，告诉你，早晚有一天，会有他哭的。有些高尚的爱情，终究是要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只要你信念不死，终有一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姻缘。据我所知，那臭小子肯那般为你，却不明着告诉你，这已经是动心到极点的预兆了。”

    这怎么可能？她闷闷苦笑，他若是早就动心的话，又何必对她如此冷漠？

    见到她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便继续解说道：“所以我说宫家那臭小子的脾气简直跟我那老铁如出一辙。”

    然后，爷爷就跟她兴致勃勃地吧啦吧啦起关于宫天以前的情史了。

    宫天的妻子，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爱了他十几年，每回想方设法地与他表白心意都不成功。后来还是因为下药，才硬是与他发生了关系。结果女方家找上门来，才把这桩婚事定下。事实上，宫家却巴不得宫天早点娶媳妇，生怕他哪天要跟凌家那臭将军搞上了……

    但宫天因为这件事介怀了很久，他不喜欢被人威胁，被人逼迫，所以对她处处冷淡。他越是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在乎，越是表现得冷漠，这都是被他自己高傲强大的自尊心给作死的。终于，宫天太太在不知不觉中患了产前忧郁症，却不声不响。

    终于在孩子即将出世的时候出大事了，因为产前忧郁症导致她大出血难产，在家人劝她舍弃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却执拗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他诞下。

    在她产前这么关键的时刻，宫天却并不在她身边。种种原因，最终造化弄人，她在诞下孩子后去世。

    等到宫天赶回来，见到的却是她的灵枢，一个人失魂落魄了好久。

    他逐渐体会到心被剜去一大块的感觉，空的那块地方，格外荒凉……

    从此，每日夜里，他脑海中都挥之不去那个曾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妻子。漫长岁月中，她早已成为了他心中的一部分。可他却因为可笑的自尊，而永远痛失挚爱。

    宫家，其实也是在那个时候倒下的，宫天自此一蹶不振，又如同行尸走肉，变成了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最终等于自己了解了自己。

    这也是凌老爷子心中最深的一块疤，多么意气风发的个人，就这样陨落了。

    “愿宫天那糟老头在天有灵，保佑他儿子不要步入他的后尘，好好珍惜我孙女。要不是我的珖儿现在身份特殊，老头子我早就抄家伙到他宫氏去了。我们凌家还没倒呢？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有了爷爷这些慰藉，她的心结也终于解开了。

    道了别后，她将雪印封藏在了科巴萨局。

    这势力，曾是与宫迎飒上头杀手组织的残骸，如今已归她所有，放在这个地方，一来是思念，二来是因为科巴萨局暗藏一间天衣无缝的密室。

    只有智勇双全之人，才可有缘得到。

    但平常人进去，无非是送死。

    把雪印暂时保管在那里，她还是放心的。

    放在自己身上，终究还是不安全。

    ·

    之后，她再次与扎缪正面交锋。

    也不知道究竟以什么样的形势相处。

    婚礼是假的，自然不了了散。

    对她，是利用欺骗；于他，是她终究无情。

    渐渐地，他们变为了真正的敌人。

    因为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她已心属宫迎飒，还有络儿和小粼，哪怕隔着血海深仇，她也不会再跟扎缪纠缠不清了，感情什么的，不过是荒唐一梦罢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此终结。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精心布置地一场局，居然会将他置于濒死边缘。

    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别方势力的战争，竟然也会将扎缪牵扯进来。她本是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只是未曾想到她也会有被误会的一次。他是为担忧自己安危而来，而她却无意间将他逼入死地。

    这是回忆里发生的场景，但那时候的她，却一点也不知情。

    所以，她从未知道过，自己何时，也会彻底杀死了扎缪深爱自己的那颗心。

    之后，扎缪发疯一般地扩张自己的领地，也对自己的组织开始赶尽杀绝，直到他带着大批人马将自己团团包围。

    他似乎是跟另一个神秘组织进行了交易，而交易的对方，竟然就是她！

    那是她从未了解过的一个陌生组织，从她被带入里面开始，自己遭受到的，竟是无尽的侮辱……

    她被当做实验老鼠似的，被那群丧心病狂的科学家肆意研究，最后她才恍惚，原来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萨布拉卡因子。她体质确实特殊，可早在她诞下络儿的时候，萨布拉卡因子便慢慢消失了。

    所以，除了这个，他们到底还图什么？

    ……

    冰冷的实验室中，她被抽血，割开皮肉，服药，电击……

    她浑身抽噎，几乎没有了自己是个人的意识。

    在自己濒临绝望边缘的时候，脑海里才想起了当初寒厉告诫自己的一番话。

    “扎缪是个魔鬼——”

    魔鬼吗？这还真是贴切。

    她咬牙挺过了一夜又一夜，她知道自己使命未到达成，不能这么轻易死去，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点。

    她这才知道，原来，连死都那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