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记忆之扼】循序渐进

    

    当天晚上临睡前，她曾腾出时间与络儿近距离交流。

    这还是络儿第一次和她一起睡觉，平常都是她在外忙，很少有时间能跟络儿单独相处。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至今还没有深入了解过络儿。

    她确实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络儿才三岁，是开始有自己意识，也是启蒙的年纪。她多么希望，络儿可以在一个最快乐健康的环境下成长，只是，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络儿，想回凌家了吗？你在这里已经玩了一段时间了，恐怕祖父爷爷急都急死了，要不明天早上，妈妈送你回家吧。”

    络儿听了这话，呆愣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便乖乖地跟她轻声说了声：“好~”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有些意外，更多的情绪是不安。

    依她来看，络儿其实是个小小年纪便有自己想法，而且有些叛逆的小女孩。昨天她还缠着自己要跟银淏小哥哥玩，今天便乖乖答应回家。

    ……

    ……

    夜深了，她因为长久过着提高警惕的生活，所以向来浅眠，迷迷糊糊中她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旁边的络儿，借着微弱的光，她竟发现络儿哭了……

    她闭着眼睛哭的，不知是做噩梦了，还是眼睛闭着，实际没睡。

    她不敢吵醒络儿，却又想要确认。

    这令她左右为难。

    当她伸手想要摸络儿脑袋的时候，却见她忽然呜咽一声钻进了自己的怀里，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小声哽咽道：“妈妈……不要离开络儿……络儿想妈妈，想爸爸，每天都在想……我好希望有一天，是爸爸妈妈站出来保护我，而不是祖爷爷。我，我不想看到大家背地里说祖爷爷的坏话。”

    瞬间，她脑袋翁的一声作响，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心如刀绞。

    络儿软乎乎地趴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流着眼泪跟她诉苦道：“我听到了哦，姨妈叔叔他们都在背后说祖爷爷坏话，希望他早点死…还有我，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草…留在家里是个累赘……为什么，为什么络儿那么乖，大家都要欺负络儿。只有在祖爷爷面前，他们会对络儿好，可是祖爷爷不在，他们就不陪络儿玩，抢络儿的玩具……还有，有个小哥哥闯祸了，可是小哥哥说是络儿干的。大家都不相信络儿……为什么络儿会被人这么讨厌？”

    还没等络儿继续讲下去，她的心已经被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她舍命保络儿，将她带到凌家，本以为可以护她周全，却没想到遭到的居然是那样的非人对待。难怪络儿看似像个奶娃娃，思想却比同龄孩子还要成熟一点，这都是归根于处在那样恶劣的环境。

    难怪凌家一生清廉，也会被玷污。就因为出现了一帮杂碎，玷污了清水，也导致了当年厄里斯家族的悲剧。

    真正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都死了。

    如果说寒厉是间接性害死她父母的凶手，那么那些络儿所谓哥哥姐姐的父母，便是光明正大的了？

    她想，这回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凌家一趟，替络儿讨回公道。

    可……

    碍于她的身份不能曝光，如果让外界知道她与凌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无疑是把络儿和爷爷往浪口上推。

    所以，她只能暗访。

    也只能暗中处理。

    她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络儿终归是孩子，没有大人这么多的顾虑，哭累了，就真的睡过去了，到了清晨七点多都不曾醒来。

    直到八点多的时候，络儿终于醒了，只是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

    她心里清楚，这是心病所致。

    在络儿准备吃早餐的时候，她便说：“络儿，以后你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意愿做事，妈妈不会再逼你了。”

    可络儿只是手拿着调羹，摇摇头：“妈妈，你这样会宠坏络儿的，大家说这是溺爱。”

    她嗤笑出声，络儿这么小就知道‘溺爱’是什么意思了，真不愧是她的宝贝女儿，聪慧过人。

    可接下来，络儿所说的话，又要让她心酸一阵了。

    “络儿知道想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妈妈每天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吧。络儿知道的，不是络儿不乖，而是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很伟大的人，他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他们忙完了，才会回来陪络儿。”

    ……

    连她都不敢设想，他们何时才能‘忙’完。

    而络儿的亲生父亲，甚至都不知道络儿和小粼的存在。

    想到生死不明的小粼，她就已经心痛到窒息。

    “因为爷爷告诉络儿，爸爸妈妈是非常伟大的人。所以每当络儿被欺负的时候，络儿都不怕，随便他们怎么说。等哪天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就会知道络儿有多幸福了。”

    这句话，不知何时被经过的银淏听到了，他整个人微微一怔，眼神讳莫如深。

    她眼眶酸涩不已，可她硬是憋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她不能在络儿面前哭，络儿这么懂事，她应该要笑，可最终，她却朝着络儿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

    弄得络儿也默默掉下了眼泪，可她同样也是倔强得不想让别人知道，一个人低着头，手抓着大勺子默默吃粥。

    络儿越是懂事，越是乖巧，她心就便越痛，她欠络儿的实在太多了。甚至，她有些后悔将络儿生了下来，都是因为她爱惨了宫迎飒。她知道，总有一天，他还是会离她而去的，所以她想偷偷留下他的孩子，给自己留个念想。至少在她寂寞的时候，孤苦无依的时候，还有最可爱的孩子陪伴。

    可无疑她是自私的，她让自己最无辜的孩子降落人间受苦。

    受点苦不算什么，可这苦，未免也太高级了点。

    ……

    络儿似是想要缓解这莫名悲伤的气氛，她一下就看到了零存在感的银淏，本来哭丧的小脸立刻就展露出了笑容来，脆生生道：“银淏哥哥，早上好~”

    银淏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于是泰然自若地朝她走了过来，一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温柔说道：“你也是，小络儿。”

    看到他们两个，她说道：“络儿要么再去跟银淏哥哥去玩吧。”

    “嘿嘿太好了，银淏哥哥我们去玩吧。”络儿连勺子都不用了，一下狼吞虎咽地喝完了粥，接着便跳下了椅子，拉起银淏的手就开心往外跑。

    然后，客厅里只留下了她一人在沉思。

    院子外面，络儿拉着银淏的手走到一半的时候，便放开了他，对他静静说道：“银淏哥哥，你还有作业要做吧。没有作业的话，是不是还要学习别的功课？络儿昨天偷看了你的功课，络儿一个字都看不懂……络儿要银淏哥哥玩的游戏都好弱智哟……”

    银淏皓月般静谧的眸子难得有了一丝欢脱的笑意，他将络儿一举抱起，小小软软的身子，带着他喜欢的奶果香，让他爱不释手。如果这个小可爱可以永远陪着他就好了，经过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络儿跟自己非常合得来。

    络儿非常可爱，蠢萌的时候却又会瞬间机智起来，难过的时候又会逼着自己高兴起来，这样的络儿，真的是让他又心疼，又爱。

    他自小到大，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虽然络儿小他几岁，但也相差不大。他在心里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让络儿变成自己的媳妇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永远不跟她分来了。

    他将头抵着络儿的额头，像抱着一个爱不释手的宠物一样，轻声对她说道：“你不会的功课，我可以教你，以后你就是人人羡慕的小神童了。还有，只要是跟你一起玩的游戏，就是最好玩的游戏。”

    听了这些话，小络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高兴了起来，居然激动得掉出了泪花：“络儿终于不被人讨厌了，终于有人愿意陪络儿玩了……”

    银淏真的是更为她心疼了，她自然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但她的孤独和伤心是真的。

    八成也是凌家那帮杂碎设计的，故意怂恿周边的人，表现出对络儿的不喜不屑，就是想间接将她逼死。只因为她或许可能成为他们未来最大的障碍，所以便想在她最好伤害的年纪动手。那些纷争丑恶，不过如此。

    相信以络儿的智慧，过不久她就会意识到的。

    突然萌生出了一种要永远保护她的意识。

    突然有种不想让她回归凌家那个龙潭虎穴之地的想法。

    ……

    ……

    一次，凌珖又找他深谈，似是意识到他真的喜欢络儿这个事实。

    见凌珖对他流露出略微复杂的眼神时，他便笑着淡淡道：“你们大人总把喜欢和爱这个含义想得那么深刻。我就是特别喜欢络儿，因为她可爱，她聪明懂事，最关键的是，我们性格非常合得来，跟她一起玩的时候，我每天都很高兴。难道，你连络儿的终身大事都想好了？如果络儿未来当我新娘的话，我也不介意，不，是非常乐意。”

    听到银淏这番小少年的姿态，却说出如此正经成熟的话，这股气势，竟让她都感到有些压迫，偏生他举止泰然自若、处变不惊，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对着自己，这让她发自心底感到很慌。

    这个孩子长大将来一定不得了，络儿交给他，其实她也是放心的。

    当然，这只是她的内心想法，明面上她还是表示否认：“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络儿终究是要回家的，她不可能永久跟你待在一起，也有可能因为势力的关系，你们会永久不能见面。而且，她才三岁，久而久之你们不相处的话，她或许会忘记你。还有，我或许会因为络儿安全的关系，将她和我们相处中的部分记忆洗去。再者说，等你长大，想法变了，遇到别的女孩子动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谁都无法预测未来，现在有多坚定，未来就有多打脸。”

    “你这是把自身经历归根到我的未来上了吗？”

    银淏这一句反问，将她彻底问住了。

    尽管她不否认银淏的才能和坚定，可她真的不敢保证未来会发生这样的分歧。

    “最关键的还是取决于络儿，你们若是有缘，自然会相见。至于她会喜欢谁，我无法决定，但我不会阻拦你们，这是属于你们的自由。”

    她想要告诫银淏的是，他们目前是注定要分开的，搞不好络儿会忘掉有关这里的一切记忆。

    其实，最受伤的还是银淏吧……

    “……我知道了。”

    其实，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说出那四个字的心情。

    果然她预料得没错，扎缪的人很厉害，已经察觉到维塔政府的存在，往往最不起眼的，反而是最关键的。

    这样下去，络儿也会被卷入这场纷争中。

    而络儿带着有关他们的记忆，万一哪天被不轨的人套了去，那么络儿将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再者，络儿是她唯一的软肋。

    所以，她只能趁着络儿睡着的时候，利用仪器，洗掉她的部分记忆，连跟银淏道别都来不及，她便孤身一人带着络儿暗自回了凌家。

    她带着络儿见了爷爷……

    “小祖宗你跑到哪里去了，祖爷爷都快急死了，说，是不是你那些哥哥姐姐把你骗到不知道的地方去了，还是你叔叔阿姨把你扔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要怕，跟祖爷爷说，祖爷爷去教训他们去！”

    可络儿只是一脸迷惘的小表情，“络儿听不懂……络儿好像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就站在这里了。络儿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不记得……

    她站在络儿的旁边沉默，而爷爷就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她似的，只对着络儿一个人嘘寒问暖。

    可聊了一会儿后，他才终于将络儿打发到小房间玩去了，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怎么，某人居然大驾光临到我府上来了？我可承受不起，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