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子套好牛车,见云裳贴在会议室门口发呆,远远的喊了她一句,“裳囡,回家啦!”
云裳回过神来,又鼓足勇气探头进去看了一眼,见那人已经回过头了,从侧面看,能看到他眉梢的伤疤,略显浮肿的下颌,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此时他耷拉着肩膀,腰杆弯成弧形,怎么看都像一个骤然遭遇劫难,被打击的提不起精气神儿的普通人。
就好像他之前阴沉冰冷的气息都是云裳的错觉似的。
云裳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脏,定了定神,转身朝云老爷子跑去。
不管是不是错觉,既然这三个人已经被政府定性为坏分子了,她以后还是注意一点,碰到对方绕道走比较好。
牛车走到王寡妇家门口,云老爷子隔着压满酸枣树枝的墙头吆喝了一声,云水莲从屋里跑出来,爬上牛车,三人晃晃悠悠的出了村子。
到了镇上,老爷子把两人送上去县里的骡车,想到云裳古灵精怪,又不大安分的性子,很是不放心的叮嘱道:
“裳囡啊,到县里看完顾小同志就回来,可不敢乱跑。有啥事儿记得跟你姑商量着来,知道了吗?”
云裳坐在云水莲怀里,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爷,我听我姑的话,肯定不乱跑。”
只要能快点见到顾时年了,别说是让她听云水莲的话了,就是用绳子把她捆在云水莲身边,云裳也愿意。
骡车出发时,天气越发恶劣了,起了风,天空也飘起零星的雪花,等骡车进入县城,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积雪,一脚踩下去,能扎到人脚脖子处。
云水莲抱着云裳,问清楚张春妮家的地址,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街道走了下去。
两人刚拐进张春妮家的小巷子,还没看清楚路,就跟急急冲出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云水莲抱紧了云裳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云裳松了一口气,松开下意识搂紧云水莲脖子的手臂,转头看向跟滚在雪地的人。
十六七的年纪,身上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工装,头上带出她是顾时年母亲的话。
她的顾二哥曾经拥有过世上最无私最伟大的母爱,他不需要张春妮这种同志式的‘母爱’和教育,也不屑于跟张春妮索求那一丁点可有可无的关爱。
像张春妮这样的人,不配当一个母亲,更不配让顾时年喊她一声‘妈’。
此时院里有了动静,云裳侧耳一听,认出是顾时年的脚步,眼睛立时眯了起来,兴奋的猛拍门板,“顾二哥!快开门,我知道你出来啦!”
顾时年听到云裳的声音,赶紧过去拉开门板,“阿裳?今天下大雪,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门一打开,云裳就跟颗小炮弹一般冲了进去,攀着顾时年的身子,跟爬树似的几下爬了上去。
“顾二哥!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嗯,我也想阿裳了。”顾时年嘴里哄着云裳,伸手摸了摸她冻得冰凉的脸蛋,还不忘回头招呼云水莲进门,“云姑姑,外面天儿冷,先进来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进了门,顾时年视线先在云裳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她脸蛋没有掉肉,心里松了口气,之后才转身给云水莲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云裳黏在顾时年身边,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跟只黏人的小奶狗似的,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儿,并且嘴里还叽里咕噜的问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