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动到主动,沈冽的胳膊圈住了少女的身子。
冬日衣裳厚,沈冽今着一袭紫貂大裘,加之个头高大,夏昭衣像是彻底陷在他宽阔的怀抱里,被他的暖意从四面八方包围。
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情绪让夏昭衣眉心轻轻拢起,她的指尖动了下,想要将男人推开,以避开这种奇怪之感,然而抬起得手却莫名变成去抱住对方,安慰似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耳边风雪呼啸,隔着宽厚的衣裳,她像能听到男人有力却混乱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吸引着她的注意,听着听着,她自己的心跳都变乱了。
沈冽低着头,他高出少女太多,后背微微弓起,光洁雪白的脸颊就贴在她的发上,发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近和清晰。
他闭了闭眼,没有拥着她多久,便松开了。
夏昭衣眸若点漆,抬眉看着他。
“阿梨,谢谢你。”沈冽低声道。
夏昭衣点点头,唇角微牵,微微莞尔,忽地不知说什么。
离开这片山脚,往西北处空地走去,便踏上了夏昭衣带人所修的道路。
风雪盖在新翻的泥土上,大地平滑整齐,两旁草木被伐,足足一条宽四丈有余的开阔长道。
地上时常能见到打入进土的长石板,像是大地上的补丁一般。
夏昭衣看着那些石板,说道:“我本想将这些石板铺满一整条道,但已入冬,时间不够,只能用来修复一些坑洼和地陷。不过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先修好能通行的路,将粮草衣物送几批过去,余下时间可以慢慢来。”
“若缺人手,我可以随时从南边调度。”沈冽说道。
“这倒不用,”夏昭衣一笑,“杜大哥所带来的这些暗卫们已经帮了我最大的忙,而且最缺人手的那会儿已经过去了,眼下他们都是熟手,咦,”夏昭衣朝前面看去,眼睛变亮,“他们看见我们了。”
迎着大风大雪,远处近百个男人们仍拖着大大小小的机关木床在干活。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阿梨姑娘回来了,男人们闻声纷纷朝后面看来。
“走吧!”夏昭衣对沈冽笑道,驱马上前。
“阿梨姑娘!”
“阿梨姑娘你看我们快不快!你离开时还在五花儿林,现在我们快修到海安岭了!”
“若不是大雪,我们还能更快!”
男人们迎上前来,抢着说道。
“少爷?!”武少宁等暗卫们遥遥看见沈冽,欣喜叫道,快步朝他跑去,“少爷你真来了!!!”
杜轩之前有跟他们提到过,但他们皆觉不太可能。
众人随着他们的话音朝跟在夏昭衣后面而来的男子看去,一个个皆觉眼前一亮。
“阿梨姑娘,”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这男子好俊俏!”
“看来杜轩先生没骗俺们!”
夏昭衣一笑,目光望了圈:“杜大哥呢。”
“在睡觉,昨日他看了一夜的路线施工图!”
夏昭衣点头,回头看向沈冽:“杜大哥在睡觉,我们去喊他吧。”
“我去便成,”沈冽说道,“你这几日不在,回来定有繁忙,你先去忙。”
“也行,那你们去找他。”
夏昭衣领着这些男人修路造路,是修到哪建到哪,便在哪搭帐篷睡觉,若遇上路段糟糕的,甚至会现场搭建木屋。
北风呼呼吹鼓着帐篷的顶,杜轩的呼噜声很响,穿透帐篷传出,似要跟寒风一较高下。
沈冽带人进去帐篷,半点没惊扰到他,反见其睡相豪放,口水大流,与平日斯文儒雅模样相去甚远。
康剑和武少宁看了看面淡无波的沈冽,康剑上前,轻轻去推杜轩。
杜轩当真累到了,好半日才睁开眼睛,看到沈冽,杜轩乍以为自己在做梦,缓了片刻才清醒。
接过武少宁递来的温水,杜轩跑去外面咕噜咕噜漱口,吐了好几口后,回来又猛饮两碗,这才看向沈冽,抬手一拱:“没想到少爷竟直接来这了!如此说来,少爷去了从信府?”
沈冽正在打量帐篷中的杂乱衣物,闻言转过身来:“嗯,我先去的青香村,而后去得从信。”
“你买的那家客栈不错,”徐力紧跟着说道,“我们便是在那碰见阿梨姑娘的。”
“那客栈啊,”杜轩憨憨一笑,“那客栈长何样我尚不知,我派郭泽去买的。”
“是很好,”沈冽说道,“这阵子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跟在阿梨身旁能学到得东西太多,受益匪浅,压根不觉辛苦!”说着,杜轩又道,“啊,对了,少爷你来得正好,有一事我正要找你!你还记得咱们从华州永武城出来后,曾遇上一支要攻打无曲的兵马吗?”
沈冽点头。
“我们以为那是敌人,怎料到,那是郑国公的兵马!”杜轩说道,“便是那郑北十二府的赵明越!”
沈冽眉心轻拢:“是他们。”
“因为我们对他们动手,导致一员大将受伤,那赵琙便写信给阿梨,说了咱们一箩筐的坏话!”
康剑说道:“可是未记错的话,我们和郑北从无利益牵扯,不算敌,更不算友。夜间狭路相逢,我们为生而夺路,即便伤了他们的人,那也是情理之中的误会。”
“话虽如此,可这赵琙性情着实乖张古怪,少爷,你还记得一个人么?”
“谁?”
“夏昭衣。”
“……”
杜轩轻叹,皱眉说道:“说来有些年岁了,那夏昭衣去世前曾和赵琙有过婚约。而这夏昭衣,她是阿梨的亲姐姐,所以这关系……少爷你看,赵琙岂不是阿梨的姐夫?”
“……”
武少宁想了想,说道:“少爷,说来郑国公和定国公府,两家关系确实很好。”
沉默了一阵,沈冽淡淡道:“假的。”
“什么?”
“夏……昭衣,她和赵琙未曾有过半点关系,不过,你怎么随意看阿梨的信?”沈冽看向杜轩。
“不不,我不是有意的!”杜轩忙道,“我以为是写给我的,这信经赵宁之手转交王丰年,再寄往青香村。当时和我的书信一并送来,而且这信封上就只落款了赵琙二字,未提收信之人,我拆开后看,上来第一句亦无开头称呼,直接便是一首情诗,而后才是什么见信如晤,念之入骨,也无称呼,”杜轩打住,肃容说道,“少爷,他在信上将我们说得极其不堪,还提到了江州之事,他那口舌着实恶毒刻薄,难听至极。我唯恐阿梨看到这信,她会……”
沈冽沉声道:“郑北十二府远在永安帝京之北,为何郑国公的兵马,会跑到南边的华州来。”
“呃。”
“对,”武少宁说道,“这才是重点,从帝京南下,这中间数十州被宋致易,田大姚,还有云伯中所瓜分,除却大州省,其间的山林河道亦有上千,而郑北那些兵马,跑来打一个华州的无曲?即便打下了,如何守?难不成,跟当初赵秥在佩封那般,被困个动弹不得?”
“你稍后把信送去给阿梨,”沈冽看向杜轩,“同她如实说你已看完。”
“……我是要给她的。”杜轩委屈脸。
“这封信的内容,我并未碰过,”沈冽强调,“你也要同她说,就说我不稀得看。”
杜轩笑了:“嘿嘿,少爷,这是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哈。”
沈冽没理会,继续道:“你再以我的名义书信一封,寄去郑北,便说,我沈冽下次还敢。”
“少爷要结下这个梁子?”武少宁说道。
“告诉他们,要么赵琙亲自同我赔罪,要么他们的兵马别在永安以南让我遇见,我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但他们的野心一定别想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