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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眸金瞳。
香茅子宛如被拉入了秀致温柔的春山水影当中,那金瞳就是倒映在晚霞碧波上的碎碎金光。
那双漂亮温柔的大眼睛,贴着黑蛋,眼中流露出欢欣的神色。香茅子“听到”一把温柔的声音,“黑蛋儿,最近有没有乖乖的吸收星力?要乖哦,我特意去垂旒山讨了麒麟灵甲来。唉,云苍尊忒小气了,只给了那么两三片。”
伴随着少女念念碎的声音,香茅子感受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外面的黑色蛋壳塞在了下面。
一股浓郁又充沛的灵力顺着蛋壳不断的滋润着她,香茅子甚至想舒服的发出呻吟来。
但是她现在的状态又特别奇怪,感受是清晰的,可动作却充斥了各种束缚。所以香茅子不断的想靠近蛋壳,尝试向外突破,却也没有办法撼动分毫。
香茅子试图像周围探索,可只有靠近少女手掌的方向,她才能感知到周围的环境,甚至当少女脸庞主动靠近黑色蛋壳的时候,她才能“看清”那少女的容貌和眼眸。
在远离少女手掌的地方,黑色的蛋壳就仿佛是种禁锢,周围的一切感知都被隔绝了。
无声,无影,无光。
只有灵气不断冲击黑色蛋壳,带来一种勃勃的生机。
香茅子不断的感受着传承印记带来的体验,同时还在试图寻找着吞吞的踪迹。
此时此刻,吞吞仿佛隐匿了起来。
“吞吞,吞吞?”香茅子用神识在各种不断的探索着,却慢慢还原出周围能够探寻的边界。
她的感知,似乎被困在这个巨大而古怪的黑色蛋壳里。
香茅子从刚刚的混乱中逐渐意识回归。
这是在哪里?
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吞吞呢?
香茅子瞬间涌出了数个疑问,可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她很快的摸索出了部分答案:自己,似乎又被吞吞拉入到了传承碎片的“同感”当中。
这次的传承印记,好像都来自一个黑蛋。
天赋传承的碎片往往来自远古的天赋灌注,还有就是某些重要的记忆传承。
看来,这次的传承印记,就是这个黑蛋的“感知”了。
吞吞的传承印记里,为何会有一个黑蛋的感知?香茅子隐约揣测着,莫非此刻这个黑蛋就是吞吞的蒙昧记忆?
要不然,这个黑蛋也必然跟吞吞有着重大的关联。
无论如何,先把它牢牢的吸纳记忆下来,慢慢的去推敲出真相。
香茅子用力的记忆着一切细碎的线索。
刚刚那紫睛金眸的少女提及了“垂旒山”、“云苍尊”和“麒麟灵甲”,香茅子用力记在心里。打算以后去昆仑的太玄书阁里翻找玉简。
看看这个垂旒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说不定,还能通过它查到吞吞的来历呢。
少女的双手均匀的在黑色的蛋壳上来回轻轻拍打,那动作仿佛有着某些特有的韵味。
随着她双掌不断的敲击,一股股掺杂着奇异波动的星力,在黑蛋的体内隐隐的召唤出了一个又一个从未见过的灵纹。
这些灵纹暗含着丰盈的星力符文,却又和黑蛋内的灵力融洽的结合在一起,香茅子只能看到每次当那少女素手柔夷轻轻排挤蛋壳后,她就能“感知”到极为澎湃和丰盈的生命力,在蛋壳内来回激荡。
显然,这少女在用一种特殊的手决,不断的孵化和呵护着这枚黑蛋。
而她的办法,似乎也让黑蛋极为“愉悦”。
少女手决的姿势比较复杂,但是动作却并不算慢。她围绕着黑蛋来回的转圈,香茅子就感觉所有的蛋壳都被她有旋律的来回轻轻拍打了三次。
少女这才缓缓停了下来,似乎,这套轻柔的手决让她也颇为耗力,少女轻轻跪靠在黑蛋上,用脸颊贴到蛋壳外面。
黑蛋大概经常被少女用手决灵力梳理,极为亲昵她。当少女靠近之后,黑蛋分明又主动的向少女贴了过去。
不过黑蛋能做的幅度极为有限,也许只有在香茅子的“同感”中才能感应到黑蛋的主动。少女本身怕是没办法察觉到它的努力了。
少女静静的用额头抵住黑蛋的外壳,手掌慢慢的抚摸黑蛋外面古怪的鳞甲外壳。
良久后,香茅子听见少女嘀咕,“黑蛋,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灵钧子么?”
黑蛋自然无法回应少女,可少女似乎并非期待它的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倾诉,“那家伙又来跟我比拘灵。哈,也不知道他哪里学的半吊子拘灵,那手法磕磕绊绊的,笨的要死。居然还敢跟本宫主比?呸,谁给他的勇气。”
少女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她把额头抬起,干脆把黑蛋囫囵抱了起来,“哼哼,本宫主自然要好好教训这样的狂悖无耻之徒,他上次输了我,我罚他去离魂渊抓九十九条虚风蛇。”
“本以为这个家伙不死在离魂渊,怕是也没胆子再来主动挑衅本宫主。可没想到那家伙今天又来了,还带了整整齐齐九十九条虚风蛇尸,说要继续跟我比拘灵。倘若我输了,就要教他施展言咒?!”
“呵,原来又是觊觎我辰钧宫言咒秘术的宵小之徒。这次本宫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然后当面在他身体里种上万噬言咒。”
言咒?!
香茅子立刻竖起耳朵,这么恶毒的邪魔之法,为何会出现在吞吞的传承碎片当中?!
不对,吞吞没可能会咒法的,元天灵兽的天赋都是感而知之,直接拿来就用的。只有修士才需要学习手决、口诀和术法,慢慢修炼。
香茅子一时间搞不清楚这段传承碎片到底意味着什么。
少女此刻又嘀嘀咕咕的好几句诸如定要让那人好看,这次一定不会留情之类的斗气狠话。
然后,她轻轻拍了拍黑蛋的外壳,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脚步轻盈的转身离去。
等等,你是谁?!
辰钧宫又是什么宗门,怎么从未听过?
宫主?还是公主?
香茅子此刻有无数的疑问,可随着那少女的离开,黑蛋厚厚的外壳又重新封印了周围的感知。
香茅子又陷入了黑暗和星力充沛的幽黯当中,逐渐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
……
龙渊,东北密林外围。
苏子越带队在前,在他前面不远处,雲蔚剑快速的引路,剑尖直接指向密林深处。
苏子越身后,昆仑弟子们以六人为组,六组成队的方式保持着稳定的队形,御剑而行。
可当雲蔚剑就要冲进密林之时,苏子越手决猛的伸手握住了疾飞的雲蔚剑,同时左臂高举,手掌微摆。
在苏子越的手势之下,御剑疾行的昆仑剑修们,整齐划一的停顿下来。
“苏师兄,前面可有什么异常?”徐秀山主动催问,他是昆仑曦和峰嫡系子弟,也是颜令甄最为直接的副手,故而最为焦急。
苏子越看向面前的密林,“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龙渊到处都是密林,这一路昆仑弟子们轮流推树开林,不知道平趟了多少镇山大兽。可此刻他们面前的密林,却又何以往的全然不同。
这片密林不知道为何干枯而亡。
触目可及之处,到处都是焦黑枯朽的古树,模样狰狞狠厉,干枯的树枝相互交叉纠缠,仿佛张开的黑色大网,等着人自投罗网。
其他昆仑弟子们自然也看到了这片连绵无尽的枯树林,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徐秀山推测道,“怕是这里之前被山火过了,也有可能是地火上涌烧化这片林地。看起来死黑绝地,其实不碍事的。”
“像这种绝地,反而不容易有异兽和灵兽藏匿其中,对我们倒是好事了。”
他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但是苏子越却总觉得,这林地里有一股不祥的死气环绕,感觉不太对劲。
苏子越用力观察着林地的状况,可那片枯黑密林里太过静谧,连一声鸟叫虫鸣都不能听闻,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徐秀山等了片刻,忍不住又催促道,“苏师兄?”
苏子越手中的雲蔚剑微微颤抖,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般。
“全队入林,小心提防。”苏子越叮嘱大家。
随着他的命令,昆仑剑修再次结阵,宛如洪荒巨兽一样,以碾压的姿态,步入进了密林当中。
刚刚从枯木密林外看,已经觉得这片林地压抑诡谲。
然而真正走入里面去,那种诡异阴森的感觉,远甚于林外感官。枯木密林中毫无任何活物的踪迹,可却不时能偶然看见地面上残破的森森白骨或某些脱落的牙齿碎片。
苏子越控制着雲蔚剑,压住它不断震动的剑身。
在藏虚引的手决下,雲蔚剑震动的频次不断提升,甚至因为晃动得过于剧烈,隐隐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
这说明颜令甄本人距离此地已经不远了。
那伙人大费周折的用了声东击西的手段,强行绑走了昆仑女修。倘若不是以此为要挟,试图胁迫昆仑答应他们某些要求;那么剩下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以颜令甄为诱饵,要引他们去某地。
看到眼前的环境,苏子越越发觉得,恐怕这片古怪密林之中,一定埋伏着什么东西在里面。
有了这种猜测,他不断举手打起昆仑的手语。提示大家小心提防,同时观察和搜索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线索。
“苏师兄,你来看这里。”任文锦似乎发现了什么,轻忽了一声。
苏子越纵身越过诸人,快速来到任文锦身前。
只见任文锦正在用长剑的剑尖,轻轻拨拉这两坨乌糟糟的东西。凝神细看,却是一青一黄、一大一小的两坨皮毛。
“这似乎是两只灵兽的皮毛?”苏子越轻声说。
任文锦点头,用剑尖挑着那两坨皮毛,将它们尽量展开,平铺在地上。
“是疾风兔和烙狐。”任文锦轻声说,这两种动物在元炁大陆不算少见,是低阶修士们比较熟悉的两种半灵兽,出现在龙渊和密林当中,倒也正常。
任文锦用剑尖轻轻划开疾风兔和烙狐的毛皮,挑开它们的内腹,“苏师兄,你看。”
苏子越的眼眸变得犀利起来。
这两只疾风兔和烙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完全吸干了身上的所有血液,以至于它们体内的脏器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
苏子越捏了个灵决丢在皮毛上,那微微受压又反弹的毛发和肌肉,让诸人看得分明。
“毛发和肌肉尚有弹性,这两只半灵兽没死多久。”苏子越说。
任文锦微微点头,“可它们身上却一滴血都没有了。而且连内脏的血,都没留下一滴。这可不是正常扑杀能做到的。”
当然不会,普通灵兽和半灵兽之间的相互猎杀。不是为了吞噬对方的灵珠内丹晋级,就是因为饥饿果腹。
随着任文锦剖开疾风兔肚腹查探,那几乎青透圆润的内丹,就骨碌一下滚了出来。
无论是什么东西吸干了这两只小兽的血液,它们也肯定不是为了晋级。
是什么吸干了它们?!
苏子越拨开疾风兔长长的毛发,试图找出针刺之类的伤痕。原本苏子越猜测,也许是某种吸血昆虫,或者吸血蝙蝠之类的东西。
可当他看到疾风兔咽喉毛发下面,那个清晰的,呈现半圆的紫红色伤口,手中握着的雲蔚剑几乎脱手而出。
“牙印,那是人的牙印。”任文锦惊呼而出,她快速拨开烙狐的脖颈毛发,赫然也在它上面发现了同样大小的一圈齿痕。这形状分明是人类所为。
“什么人会这般撕咬半灵兽,再说他是怎么做到一滴血都不漏地把这两只灵兽吸干的?”
苏子越皱着眉,认真的检查两边的伤口,疾风兔和烙狐身上除了这个牙印,并没有其他的伤痕,可它们脖颈处的骨骼,却都诡异的被折断了。
难道是有人徒手抓住了这两只半灵兽?
它们可都是以速度见长的灵兽,用剑术和灵器抓捕都不奇怪,可什么人会徒手去抓疾风兔,捏断脖颈后再直接吸血……
苏子越在脑海里反复检索。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事情。但那印象太过模糊,纵然有了一点影绰绰的影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起来。
实在想不起来了,苏子越摇摇头。
这片林地绝对有古怪,而且是针对他们的。
苏子越抛下了疾风兔,“尽快找到颜师妹,我们要速战速决,然后立刻退出这片林地。此地,不宜久留。”
他刚说完,就听见方忌在队伍的后方,忽然暴喝一声,“贼子,敢尔!”
“噗噗”几道剑风,方忌直接出剑和一团灰扑扑的人影缠斗在了一起。
方忌的长剑“伏兴”乃是重剑,在他手决的操控下,伏兴带着呼啸之音,重重抽在那团灰影之上。
碰!
那灰影直接被拍飞了出去,甚至众人都听见了声轻微的“咔嚓”,分明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灰影以一种斜斜栽倒的身姿,飞扑的撞到一株枯木之上,那干涸枯瘦的枝桠分明刺入了灰影的身体当中。
可让人觉得诡谲的事情发生了。
那灰影似乎完全没有受伤和痛楚的感觉,他支棱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扭曲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扭曲歪斜的身体极为僵硬的转了半圈。
这下,灰影那原本掩盖在长发之下的面容,被枯木拉扯撕脱了不少,露出了一张极为古怪的脸庞。
那整张脸庞上被斑驳的颜色覆盖,只有黑白二色。而且那黑白二色也不是什么匀称的形状,东一块、西一块。
倒像是脸上皮肤大块的脱皮,又没脱干净的样子。
诡异,恶心,丑陋。
而那黑白皮脸上的双眼,更是全部被浓稠如墨色的双眸填充,不见一点点白色。
昆仑诸子除魔卫道,什么生死交关的场景没见过。
可被这样一双阴气森森,黑不见底的双瞳盯着,却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战栗之感。
不是昆仑精英弟子们胆气不足,实在是当那双眼睛滑过的时候,就仿佛被深渊吞噬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
只有苏子越,在看到这张黑白斑驳的鬼脸后,却在脑海中终于翻腾出了一直藏匿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他终于想起来了,疾风兔被吸干的血液,喉咙上的牙印,诡异的身法,斑驳的鬼脸……
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指向了那个被尘封良久的名字——“阴阳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