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风吃饱喝足,撂下碗筷就在院子里绕着圈散步。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芒笼罩着群山和村落,眺望远方还能看到几缕炊烟,那是晚归的农人开始烧火做饭。
丁慧娘和两个弟媳踏着最后一缕夕阳跑进院门,顾不得悠闲踱步的林止风,惊慌失措地冲进正屋里。
“不好了——”
丁慧娘几乎是嘶吼出声,凄厉的尖叫带着不祥的意味,让屋里的三人心跳加快。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罗氏被吓了一跳,心想顶多不过是两个野种出了事,有什么好叫唤。
丁慧娘眼眶发红,心里生出浓烈的悲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声回应。
“我们在路上看到好多人围在张婆子家,还嚷嚷死了人,我们过去看了一眼,结果......结果发现死的正是两个小叔!”
丁慧娘哭出声来,哪怕平时跟两个小叔不算亲近,她心里也难过得紧。年纪轻轻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死了呢?
不管以前有什么仇怨,他们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苗字啊。想到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听到她的话,马氏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苗庆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只是让两个儿子赶走闵管家,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闵管家呢?他在哪儿?”
丁慧娘赶紧停止抽泣,抹着眼泪应道:“闵管家也没了,跟两个小叔在一个屋里躺着......”
她没看见里面的场景,只是进去过的男人们跟她描述过,听说三人死状凄惨无比,吓得好几人连滚带爬跑出来。
马氏一阵眩晕,强忍住要吐血的冲动,拿起拐杖就要往外走,被苗庆一把拦住按在了椅子上。
“娘,我先去看看情况,万一要是人看错了,您不是白跑一趟吗?”
马氏连忙点头。“对,你们都去,看清楚了再说!多半不是咱家大强大壮,我孙子这么好,怎么可能......”
苗庆余光瞥见罗氏眼中遮掩不住的笑意,脸色一沉,声音抬高冲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去看看!”
罗氏吓得一哆嗦,赶紧起身颠着脚跟在身后,瞪了三个儿媳一眼,示意她们也要跟上。
林止风在院子里散着步,看到他们接二连三走出屋朝院外走,也跟着一起去了张婆子的老宅。
破旧的院子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吃过晚饭的乡亲们全都来了,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扶着老人,窸窸窣窣议论着里面的惨状。
看到苗家一行人走来,大家都自觉让出一条通道,目光同情地看向他们。
这场景让苗庆心里咚咚直跳,脚步加快朝屋里走去。他伸手推开半掩的门,吱呀一声响,屋里的情景暴露在他和所有人眼前。
“啊啊啊——”
罗氏、丁慧娘和两个弟媳妇惊叫连连,捂着眼睛不住往后退。
苗庆楞在门口,看着满屋四溅的血迹,还有三具神情狰狞、死相惨不忍睹的尸体,膝盖一软跪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丁慧娘心里难受极了,一边哭一边大喊着:“良宗,你快回来送你弟弟们一程啊,他们走得好惨啊——”
大强大壮的媳妇都没她哭得悲痛,只是愣愣地盯着地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罗氏只是被吓得不轻,完全没有要嚎一嗓子的意思。
乡里乡亲们看到丁慧娘这副凄惨哭相,都忍不住赞叹她有情有义,对苗家人的心无比赤诚。
丁慧娘听到这些赞美,心里熨帖的同时,神情中的凄苦不减半分。
她做出一副硬撑着坚强起来的样子,对乡亲们施礼请求道:“请各位叔伯长辈帮帮忙,把我两位弟弟和闵管家抬回家去吧,大恩大德苗家永世不忘!”
丁慧娘既有情义,又能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引得一群老人妇人赞不绝口。几个胆大的壮汉主动站出来,在苗庆的哭嚎声中走进屋,把三人的尸身抬了出来。
“弟妹,快起来,地上凉。”丁慧娘把了一把瘫软在地的两个弟媳,又和渐渐回过神来的罗氏一起,把跌坐在门口的苗庆扶起来。
林止风一直静静看着她装逼,任由乡亲们对她夸了又夸。
丁慧娘的女主光环还在,不管做什么事都很容易得到赞美,只要原来的圣母剧情持续崩坏,她的美名迟早会变成一把利刃。
言语可以抬高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林止风满不在乎地跟在后面回到苗家,等苗庆稍微回过神,就开始站在院中咆哮怒斥。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托人去孝城把良宗叫回来!让他带上一队人马,给我仔仔细细地查清楚!”
几个帮忙的汉子听到苗庆的话,忍不住互相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站出来主动开了口。
“苗老爷,刚刚屋里那情景您都看见了,刀子在大壮手上,地上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血脚印,这没啥好查的吧?”
中年汉子垂着头,很不情愿治安大队的人来屯子里,这些人每回来都要搜刮不少民财,还调戏良家妇女,苗良宗又不爱管。
苗庆知道这事没什么好查,多半是三人打起来失了手,但他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他苗家死了两个儿子,整个孝惠屯都别想好过!
“哼,你既然叫我一声苗老爷,那就老老实实做好你的本分,赶紧给我去城里叫人!”
整个孝惠屯的田地大半都属于苗家,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没敢再多话,商量出两个人打马赶往孝城,打算连夜去请苗良宗回来。
苗家人注定彻夜难眠,林止风却早早地困了,打着呵欠转身去了原来的卧室,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刚把门关上,还没来得及上拴,丁慧娘就一把将门推开,用责备的语气小声斥责。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睡得着?盼儿,咱做人不能没有心,那可是你的亲二叔三叔,走,赶紧跟我去收拾遗容!”
“做梦吧你!”林止风不气反笑,“他们耍流氓的时候,怎么记不得自己的身份?”
丁慧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死者为大,是非功过都过去了,盼儿,你要把心放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