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冷锋鹰隼微眯,落在苏君琰身上的视线也带着审度之意,虽然心中已经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但姬冷锋还是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略微思索了一下,姬冷锋轻扯薄唇笑了笑,四两拨千斤道,“不知尊逸王此番消息从何而来?在下区区升斗小民,有何能耐结识圣卿王?”
姬冷锋怎会轻易承认自己跟丰子贤的关系,更何况,如今姬冷锋也不清楚,苏君琰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又洞悉了多少真相,在事情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姬冷漠自然不会‘不打自招’。
姬冷锋的‘矢口否认’并没有激怒苏君琰,从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就可见一斑,苏君琰淡淡地瞥了一眼笑容略显僵硬的姬冷锋,声线低沉道,“本王无意探寻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有何关系,此厢前来不过是让你捎一句口信给丰子贤罢了,你且告诉他,本王手里有他寻觅良久,却始终一无所获的机关图,本王相信丰子贤自会决断。”
言罢,苏君琰就放下手中茶杯,轻轻弹了弹袖间那看不分明的灰尘,而后就站起身来,径直越过脸色一变再变的姬冷锋,目标明确地朝着房门走去,显然这就打算离开了。
尽管君柏寒此刻脑海里也充斥着n多待解的问题,但他还是没有选在这个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轻轻拧了拧眉心,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早已方寸大乱的姬冷锋,黑眸寒光闪烁,很快,君柏寒也快步跟上了前面的苏君琰,没过多久,尊逸王府的人马就井然有序地退出了御风楼。
片刻之后,姬冷锋才冷静下来,但脸色还是微微泛白,俊脸表情更是紧绷,姬冷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吐了出来,他呢喃自语道,“看来主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没想到,没想到,苏君琰会抢在我们前头,机关图终究还是落入了他手里。”
彼时,姬冷锋独自一人呆在略显空荡的房间,神色带着几分凝重的意味,内心更是忐忑不已,小半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经过一番思想挣扎,最终姬冷锋还是从后门乘坐马车,悄悄离开了御风楼,而姬冷锋前往的方向跟大玥国嵇王宫羽漠一样,都是直奔着城南而去……
让我们再度将视线转移到苏君琰跟君柏寒身上,自御风楼离开后,苏君琰先是打发了身边的一应府兵,让他们先回尊逸王府,自己则跟君柏寒‘漫无目标’地在街上晃悠,君柏寒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苏君琰身边,并没有借此追问苏君琰任何问题,而苏君琰也没有主动替某人释疑解惑的意思,两人倒也配合得很‘默契’,绝口不提刚才御风楼的事情,也不提跟宫羽漠的‘偶遇’,那架势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都‘无关紧要’似的。
苏君琰跟君柏寒神态都很从容,只是在人群中惬意地行走,鉴于两人超高的颜值以及响彻全国的盛名,回头率自然更不在话下,尤其是苏君琰,毕竟他是璇玑皇朝的王爷,前段日子一直‘闭门不出’,私底下早就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对象了。
所以,两人再遇到什么老熟人,不过稀松平常的小事,譬如说神医阁的花泽铭。
“方才草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原来真是王爷您。”
花泽铭身后跟着两名青衣小厮,小厮身上都背着两个大同小异的药箱,看到苏君琰也赶忙给苏君琰行礼,而后就毕恭毕敬地站在花泽铭身后,静候几人交谈。
当花泽铭出现在街角的时候,君柏寒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花泽铭,君柏寒黑眸闪过一缕凛冽的寒芒,转瞬即逝,在花泽铭对着他点头的当下,君柏寒也以礼回之,但两人都没有刻意攀谈的意思,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苏君琰。
“花神医这段日子不是不在皇城吗?这是……刚回城?”,苏君琰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帧画面,某些曾经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突然豁然开朗了,但还有一些细节尚需验证,所以苏君琰才会直接追问起花泽铭来,苏君琰目光锐利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两步之遥的花泽铭,显然还在等花泽铭的答案,花泽铭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微微勾了勾唇,冲着苏君琰笑了笑,而后镇定自若地从腰间摸出了一张令牌,直接递给苏君琰。
君柏寒一直都站在苏君琰身旁,自然也将令牌看得一清二楚,他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先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苏君琰,而后就快速地移开了视线,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无人知道此刻君柏寒到底在琢磨什么,就在君柏寒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耳边再度响起了苏君琰的清冷嗓音,“原来花神医是应邀参加虢国太子生辰去了,细细算来,本王也有小半年未曾见过太子殿下,不知他近况如何?”
花泽铭手中的令牌正是出自虢国太子罗以勋,苏君琰又不是没跟罗以勋打过交道,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若是搁在平日里,尊逸王未必会将区区虢国太子放在心上,但鉴于如今并非天启十二年,罗以勋的令牌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持有者还是花泽铭,苏君琰不得不深想。
苏君琰这话一出,花泽铭先是妥善收好太子府的令牌,而后四两拨千斤道,“太子殿下一切安好,而且下个月十五就要迎娶屠苏国的九郡主,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爷若是想见太子殿下的话,再等个五日就好,据说九郡主从未来过璇玑国,此番趁着进贡的机会,倒是跟太子殿下携手而来,不日将至。”
花泽铭这看似简简单单的回话,实则蕴含了不少深意,如果花泽铭只是普通人,那么他根本就没机会结交虢国太子,更不可能对虢国太子的行踪了如指掌,如今花泽铭却说得‘有鼻子有眼’,无外乎证明他是‘知情者’,花泽铭依旧笑得一脸和煦,十足十的贵公子模样。
苏君琰虽然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端倪,但拢在袖中的右手却早已紧握成拳,他目光如炬地盯着笑得满目春风的花泽铭,嗓音低沉道,“花神医看来别有一番际遇啊,不然何以知之甚多呢?”
对此,花泽铭只是云淡风轻道,“承蒙太子殿下不弃。”
说这话的时候,花泽铭还拱手朝着北方致意,见状,苏君琰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不过苏君琰并没有再追问花泽铭什么,只是别有深意地看着花泽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君柏寒始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自然也将花泽铭跟苏君琰之间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君柏寒倒是没想到虢国太子会在大婚前就携屠苏国九郡主来访璇玑皇城,毕竟这于理不合啊。
正当君柏寒思绪翻涌之际,花泽铭已经拜别苏君琰,领着两个小厮,径直朝着神医阁的方向而去。
苏君琰则是站在原地,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三人离开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君柏寒拧眉看了一眼苏君琰,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王爷,虢国跟屠苏国联姻,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君柏寒跟苏君琰所站的地方有些偏僻,此刻又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经过,君柏寒机警地环顾四周,而后刻意压低声音,直接追问起苏君琰来。
君柏寒的出声打断了苏君琰的出神,苏君琰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黑眸寒光闪闪,他微微勾了勾唇瓣,笑意却没有抵达眸底,他扭头看向神情满是疑惑的君柏寒,一语双关道,“罗以勋此番不过是退而求其次,先前他不是没有求娶过夕照国银临郡主,可问题是丰子睿一口回绝了,这也让虢国很没面子,鉴于我们璇玑国又没有身份合适,年龄适宜的皇亲国戚,世家千金,而罗以勋的婚事又不能一拖再拖,所以在权衡一番利弊之后,虢国只好将主意打到屠苏国身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罗以勋还能挑出九郡主倒有些为难他了,不过这个九郡主……”
说到这里,苏君琰停顿了一下,鹰隼微眯,他仰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那一抹湛蓝如洗的天幕,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极为骇人的念头,苏君琰深呼吸了两三次,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在君柏寒的注视下,话锋一转,如此跟君柏寒说道,“方才花泽铭不说过了吗?再过五日,虢国太子跟他那未婚妻也要抵达皇城了,我们就再耐心一点,网已经支开了,‘鱼饵’也放了,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丰子贤,罗以勋,还有宫羽漠,该来的也都来了,不该来的,恐怕也不会错过。”
苏君琰这话显然是话里有话,君柏寒却有些一知半解,眉头越发紧皱,就在君柏寒打算再度追问苏君琰什么的时候,苏君琰却已经转身,快步朝着碎玉轩的方向走去。
看到此情此景,君柏寒只好将临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君柏寒知道,苏君琰恐怕早已‘成竹在胸’了,只是有些遗憾的是,君柏寒却还没能完全洞悉苏君琰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君柏寒猜出接下来形势发展。
苏君琰跟君柏寒进入碎玉轩的当下,二楼尽头雅间的窗户就缓缓合上了,窗边立着一道高大,颀长的玄色身影,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窗扉,薄唇微微弯了弯,很快,他就跟端坐在房间中央,圆桌旁的黑色劲装女子说道,“今个儿倒是赶巧了,大家都齐聚一堂了,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跟苏君琰打个招呼,算来,我们好像也有一年多不曾谋面了吧?想想居然莫名有些兴奋……”
说话的男子嗓音低醇如陈年佳酿,他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因看到尊逸王而心生喜悦,但男子话音刚落,身后立刻就传来一道轻嗤,“得了吧,夜罗刹,你要是这会儿露面,苏君琰保准会拿刀砍你,你要是不怕死,尽管试试,不过我警告你一句,你可别害我,我现在还不打算让苏君琰知道我抵达皇城的事实,那个家伙机警得很,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让他抽丝剥茧,进而发现我们当年到底动过什么手脚……”
黑衣劲装女子脸上戴着面纱,将她真实的面容遮蔽,但还是可以让人从她那双阴恻恻的星眸中看出她对尊逸王苏君琰的忌惮,而且黑衣女子还一语道破了玄衣男子的身份,原来他就是之前在平岑坳简家老宅崩毁时‘当场陨灭’的夜罗刹,只是无人知道夜罗刹到底遭遇过什么,何以能够直接来到璇玑皇城,如今甚至还跟尊逸王苏君琰……唱反调。
黑衣女子的话让夜罗刹眉心狠狠一皱,黑眸更是闪过了一道幽光,他轻点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道,“虽然此刻我跃跃欲试,很想看看苏君琰见到我会是何种反应,但还是算了吧,宫羽漠跟简灵不也到了吗?他们都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们又何必着急呢?”
夜罗刹突然将话题转移到大玥国嵇王宫羽漠跟影后妹子简灵身上,而且从夜罗刹提及两人时那丝毫都不曾掩饰的愠怒就能知道,夜罗刹对简灵跟宫羽漠到底有多……‘抵触’。
一听夜罗刹提到简灵,黑衣蒙面女子周身也被骇人的冷意萦绕,握着瓷杯的手也跟着寸寸收紧,指关节更是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很快,黑衣女子就深呼吸了两三次,轻吐口中浊气,待自己情绪稍加平复之后,她才再度轻启朱唇道,“嵇王就交给尊逸王收拾好了,这里好歹也是璇玑皇城,是苏君琰的主场,难道他还敌不过宫羽漠?至于简灵,眼下她的实力也还没有恢复,恐怕难以给我们造成太大的影响,我看还是静观其变好了……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