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渺用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拿出手机,她目光闪烁地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家字,几乎是求救一般就点了接听。
靳承寒,我好难受,我……
她声音若有若无地开口,微颤的声音里满是畏惧和委屈,此时此刻,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替她救赎的人。
她只有靳承寒,只有靳承寒。
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
沈言渺就只觉得眼前顿时一派漆黑袭来,大脑里空白一片失去了所有意识,那一双水晶般漂亮的眼眸缓缓地阖上,就好像电影刻意慢放的镜头。
砰——
那一枚白色精巧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屏幕已经四分五裂,却还是能清楚听到电话那一端,靳承寒接近嘶吼的喊声。
沈言渺,沈言渺,你怎么了,你说话,你别吓我!
靳承寒听着手机里骤然而来的一阵死寂,他黑色的眼眸骤然震了又震,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抬手狠狠砸上了办公桌上的内线,急不可耐地吼道:沈言渺出事了,马上联系nightfall!
吼完。
靳承寒就流星踏步地往总裁办公室外走去,他脚下步伐急切凌乱,颀长的身影笼下一片阴翳,看不到任何光亮。
车水马龙的街头,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跑车几乎快要飞起来一样。
靳承寒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一条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他以为他已经距离沈言渺足够近,可是现在才发现,居然还是这么远。
早就应该不管不顾把人绑在身边的,管什么老头子,管什么仁慈大义,这世界何曾对他仁慈大义过。
戴在耳畔的蓝牙耳机飞快闪了又闪。
靳承寒没有半秒停顿就立即接听,不过踩着油门的力道却没有半点放松,任由车子犹如离弓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方钰急匆匆的声音立时公事化地响起,她一五一十如实地汇报:靳总,我已经联系到了nightfall,但太太现在并不在nightfall,余总监已经第一时间在调取了监控,正在四处寻找。
靳承寒一把将颈间的领带扯下丢开,他幽黑的眼眸里满是迫切和焦急:她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
太太走的地方是监控盲区,暂时只能判断她离开的方向是大厦西南方。
西南方。
那是亟待拆迁的老城区方向。
靳承寒深不见底的黑眸骤然一凛,他飞快在大脑里搜索着那个方向的所有地标,可最后却仅仅想到了那一条被称作死亡大桥的地方。
听说,每一年在那里自杀的人不计其数,十有八九都是重度抑郁症患者。
沈言渺该不会……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心头,就被靳承寒恶狠狠地扼杀,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的病情很稳定,所有药物也都在按时服用。
谁出事她也不可能出事!
但是万一呢?
那是生病,那是她自己也有可能控制不了的。
吱——
黑色的跑车蓦然一个紧急转弯。
靳承寒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尽力气攥着方向盘,嗜血般的猩红几乎染遍他如墨般的眼眸,整个人就如同从炼狱走出来的魔鬼,浑身寒戾。
沈言渺,你要是敢给我出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靳承寒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逼出牙缝,可是微微发颤的嗓音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无措,他几乎疯了一般找遍nightfall大厦西南方的每一个角落。
沈言渺的电话已经长时间处于关机状态,通往西南方向的每一寸路口,都已经被警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可是却只用了路段坍塌的理由,甚至连半点警笛的声音都没有。
监控里,沈言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十字路口,等她走过那个路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可能是抢劫。
可能是绑架。
也可能是……其他更丧心病狂的虐待手段。
但所幸,并没有任何关于轻生自伤的消息。
靳承寒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确定,他不敢轻易打草惊蛇,更不能以靳家的名义出面找人,这世上哪个人不知道a市靳家。
若是被歹徒狂匪知道自己伤了靳家的人,那恐怕一定会毁尸灭迹。
他现在什么都不多求,只要沈言渺还好好活着就行,只要活着就行。
靳承寒步履仓皇地走进了一片荒废树林,他一双锐利的黑眸死死地梭巡着每一个角落,脚上名贵锃亮的皮鞋被尖石利叶划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荒芜一片的地方,半人高的杂草荆棘几乎埋过了他的膝盖,在他修长的手掌上割出一条条错落的血痕。
见状。
保镖立即尽职尽责地上前劝阻道:靳总,这个地方地形崎岖复杂,还是交给我们进去就好,您……
走开!
靳承寒话不多说就将为首的保镖从自己面前拎开,他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和不甘,修长的手掌锲而不舍地拨开每一簇杂草,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殷红的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黄绿色的草叶上。
靳承寒每走过一步,心脏就被狠狠地吊起空中,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他就好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畏惧见到她,更畏惧见不到她。
如果他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靳承寒讳莫如深的眼眸忽而沉了又沉,他将掌心金属冰凉的手枪又攥紧了几分,默不作声地想着,如果是那样,那就让警察带走两具尸体好了。
这一辈子,他走得慢了些,出现在沈言渺身边那么晚。
下辈子,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能再让别人走到他前面。
靳总,有线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身穿深色制服的白人警察突然大声喊道,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掌心,紧紧攥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肥胖的身躯大步地朝着靳承寒地方向挪去,气喘吁吁地汇报:靳总,我们在香林公园的喷泉旁,发现了这一枚戒指,经检测,这上面有靳太太的指纹。
是luvletter,他昨天才重新帮她带上的戒指。
靳承寒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刻粉色的钻戒,冷峻如峰的侧脸霎时间绷得更紧,他咬紧牙关接过那一枚戒指,就好像接过了什么命运的不公审判。
如果连戒指都没有拿走,那就跟钱财无关,跟抢劫无关。
剩下的选项里,无论哪一个,都足够狠狠从他心口剜走一块血肉。
继续说。
靳承寒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挤出那么残破不堪的声音,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几乎将掌心的戒指攥进血肉里。
他原以为自己能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过一辈子,结果却仅仅在二十七岁,就遇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捧上一辈子的人。
手背掌心的伤口还在缓缓渗着血,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