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没有监牢,秦笑笑被覃嬷嬷带去了一个名叫碧水阁的地方。
相比富丽堂皇的正殿,碧水阁显得狭小淡雅的多,不过这里桌椅床榻样样俱全,看着也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可见经常有宫人打扫。
见桌子上摆着的热茶和点心,秦笑笑很是诧异。她以为自己触怒了景太后,会被关到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先饿上三天三夜呢。
“秦姑娘,您先在这里歇一歇罢,或许等太后娘娘消气了,就会放您出宫。”覃嬷嬷摸不准景太后的意思,也不敢得罪秦笑笑,于是对待她的态度还算和气。
“多谢嬷嬷。”秦笑笑向覃嬷嬷道谢,心里却是一阵阵苦涩:她不知道景太后会不会消气,更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去。
她不后悔在正殿里说出那一番言辞,就是担心自己会连累到家人。虽然她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但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用。
多想无益,覃嬷嬷离开后,她看了眼紧锁的房门,只好在桌边坐下来。看着热气袅袅的茶水和散发着香气的点心,她才惊觉腹中饥渴,便倒了杯茶就着点心开始吃吃喝喝。
这点心的滋味不错,茶水也是正事。”
秦笑笑一听,不由得正襟危坐当真安分下来:“鲤哥哥你说吧,只要能让我留下这条小命儿,就算太后娘娘和圣上逼我当负心人,我也答应了。”
景珩忍无可忍,干脆抓起掌心的那只手,堵在她自己的嘴上:“你听我说!”
“唔唔!”秦笑笑瞪着他,不满的发出抗议。
“放心,外祖母不会要你的小命。”
景珩没有松手,竭力不让嘴角的弧度太明显:“之前在正殿里,外祖母说的那些话是有意试探你,并不是真的被你激起了怒火,眼下她老人家认可了你,不再反对你我两家的亲事。”
秦笑笑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啃了几块点心的工夫,景太后的态度就大变样了,让她忍不住怀疑这才是阴谋的开始,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皇舅舅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外祖母会帮我们说服皇舅舅,只是……”
说到这里,景珩脸上刚刚消下去的红晕又开始爬上来了:“只是冠姓这件事,不能有损天家的颜面,我们、我们须得想个周全之法。”
听到这里,秦笑笑顾不得想七想八了,扒拉掉他的手兴奋地说道:“这不是问题,到时候就说你的生辰八字和孩子不合,随父姓对孩子有损,这样肯定不会有人说闲话!”
景珩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借口不满意。
“算了,咱俩的事还没定下来呢,这件事不急。”
看出他不大赞成,秦笑笑也没想立马说服他,便转移话题:“眼下太后娘娘这一关过了,圣上那边问题应该不大,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说服我爹吧。”
景珩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捻了捻,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秦叔叔知道了?他老人家有没有骂你?”
“没骂,就是气得不轻。”秦笑笑支棱着下巴,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愁绪:“等圣上那边松口了,你还是先去我家和我爹谈一谈罢,不然你家媒婆敢上门,我爹就敢打出去。”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鲤哥哥一样,都给对方争取到了一个得到家长点头的机会。不过鲤哥哥这边的难度更大,是跪了整整一个月才换来的。
“好,待皇舅舅应允了,我随你一道回去。”景珩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秦山,但是在秦笑笑面前,他没有表现出来。
“嗯嗯,你别担心,万一我爹不答应,我也给他跪一个月。”秦笑笑十分贴心的鼓励了景珩一番,已经开始琢磨十八种让她爹心软的跪法了。
“不必如此,我定会说服秦叔叔。”景珩心里感动,觉得这丫头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
秦笑笑不知他心里所想,暗戳戳的提醒道:“要是你哄不好我爹,先哄的我爷爷非你这个孙女婿不可也行,我爹还是很听我爷爷话的。”
景珩的嘴角勾了勾,点了点头。
另一边,处理完政务的元和帝心血来潮,很想知道永宁宫这边的情形,于是摆驾来到了永宁宫。
得知景太后不仅宣见了秦笑笑,同意她嫁与景珩做正妻,还默许两人的孩子冠母姓,元和帝几乎以为自己的母后也疯了。
对上儿子的臭脸,景太后无可奈何道:“那丫头太犟了,哀家点明要治她的罪,她也死咬着不松口,难道哀家还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元和帝冷笑道:“要了她的命又如何?难道任由她践踏天家的颜面?”
景太后冷下脸:“天家的颜面重要,难道鲤儿的命不重要?昨晚他在勤政殿说的话,你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元和帝一噎,狠狠地说道:“为个乡野女子要死要活,能有什么出息?依朕看,此等扰人心智的狐媚女子,理应斩除以绝后患!”
一旁的护国公主端起茶盏,心平气和的说道:“皇兄,阿鲤有没有出息不重要,一切随他高兴就好,左右公主府的私产够他挥霍。”
接连被母后皇妹堵话,元和帝面上挂不住,气急败坏的说道:“慈母多败儿,阿鲤胆敢如此胡闹,都是你们惯出来的!”
话音刚落,护国公主手里的茶盖子刮了刮杯中的浮沫,发出不明意味的轻笑:“呵呵。”
景太后就直接多了,哼道:“这些年把鲤儿当孙子宠的不是你?明儿个早朝,你敢不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问,到底是哀家和你皇妹慈母多败儿,还是你这个舅舅多败外甥。”
元和帝:“……”
那个乡野丫头到底有何种魅力,能让原本跟他站在同一战线的母后见过一面就改变了主意。不行,这个野丫头不同寻常,他务必要亲自审问一番,才能做出决断。
想到这里,他虚咳一声,冠冕堂皇的说道:“既然母后和皇妹都不反对,朕也不便多说什么。正好用膳的时辰到了,不如把那丫头也叫来,让朕先见一见。”
见儿子松口了,景太后也不再怼他,便对覃嬷嬷吩咐道:“你亲自去请,莫要把人吓到了。”
“老奴遵命。”覃嬷嬷福了福身,轻快的退了下去。
到了殿外,她不住庆幸先前谨慎,没有把人得罪了。一时又惊叹于一个乡野丫头能有这般造化,把养在太后娘娘跟前的锦绣彻底比下去就罢了,连京中的大家闺秀也难争锋芒。
要知道这两年太后娘娘没少为公子的婚事操劳,可是从来没有哪家的闺秀能让她老人家在见过一面后就点头的。
这其中固然有公子太过看重秦姑娘的原因,可是秦姑娘自己不争气的话,公子也不会看重她了。说来说去,都是她自己有大造化。
碧水阁距离正殿有一段距离,要穿过一大一小两个花园,再沿着游廊穿过三道洞门才能到。覃嬷嬷刚穿过大花园,正要步入第一个洞门,就看到锦绣从里面走了出来。
“嬷嬷,您怎没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可是有别的差事?”锦绣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覃嬷嬷的去路,殷勤的说道:“正好我闲着没事,不如由我代劳罢。”
“不用了,太后娘娘让我亲自去请秦姑娘用膳,让你代劳不妥当。”覃嬷嬷没有多想,以为锦绣单纯的想讨好她,让她在太后娘娘面前多多美言。
“什么,太后娘娘竟然让那个乡野村姑一起用膳?她也配!”
锦绣气炸了,根本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凭什么,太后娘娘明明不喜欢她,为何还要跟她一起用膳!是了,定是她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媚惑了公子,让公子为她出头!”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覃嬷嬷也生气了,厉声道:“慎言!”
锦绣吓得一哆嗦,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嬷嬷,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太后娘娘都有意把她赐给公子,让她到公子的房里伺候公子起居,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却一夕之间被一个乡野村姑抢了去,这让她如何甘心。
到底是伺候同一位主子,之前共事也算和谐,看到她这副可怜的模样,覃嬷嬷心软了,好意提醒道:“秦姑娘入了太后娘娘的眼,日后会是咱们永宁宫的常客,你见着了客气些,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口出无状了,否则惹恼了秦姑娘,太后娘娘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说罢,见锦绣傻愣愣的连哭都忘了,她暗暗叹了口气,在锦绣瘦弱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一步步爬到大宫女的位置不容易,你好自为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