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却仿佛没感受到她的冷漠,小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是。”
韩蕊冷笑:“看来我跟你说的话是白说了,既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彻底的死心。”
她转向胭脂:“立刻宣东亭伯入宫。” 此事非同小可,胭脂便亲自去了,已经有宫人打水上来重新替四公主净了面,再次上了胭脂,哭过的眼里仿佛弥漫着水汽,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可韩蕊此刻却盯着手里的茶盏发呆,她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她乐意看到的,可眼前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偏四公主还没有看到一点,她虽是皇家公主,除了享受天下供奉,还有身上的责任,更何况这牵扯到了宁家。
她扭头去看四妹那欢喜又忐忑的脸,突然明白,其实她不是看不到这一点,她只是不愿意承认。
也罢那便让你彻底死心,绝了你的念头,若是带着这个执念嫁给宁家,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疯狂事,到时候让东亭伯深陷其中,岂不是遭了无妄之灾?
她想得通透,四公主则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见她出神,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的说:“二姐,我不甘心,给二姐添了麻烦,请二姐见谅。” 她说着又要下跪,韩蕊从前对她所有的好感顿时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便是原主与她的姐妹亲情了。
“别跪了,你去屏风后面等着,好好的听清楚,若是东亭伯无意,你便好好的给本宫嫁到宁家去,若是东亭伯属意你,本宫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成全你们。”
她咬牙切齿,连自称都从我变成了本宫,疏离之意溢于言表,话里的警告和讥讽呼之欲出。
四公主忍了泪随着宫女去了殿后的屏风处。
东亭伯来的很快,行色匆匆,一身铠甲还未曾脱下来,进门便拜倒。 “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韩蕊语气平静,斜斜的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四妹那极力隐忍的呼吸和心跳。
“灿表哥快请起,听说皇上册封表哥为东亭候了,还让你跟着丁老将军。”
此次剿灭废太子和齐王等叛逆,姜家要更是水涨船高,太后让姜灿跟着丁老将军,是打算让他往后接替丁老将军。
东亭候姜灿这才起身落座,“长公主谬赞了,是太后和皇上垂爱。” 寒暄完毕,也该进入正题了。
胭脂带着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然后自己站在了门口守着。
“今日让表哥来,是有一事要问表哥?”
“长公主请问。”
他痴迷的看着上首坐着的女子,只不过一件家常的衣裳,穿出来都别有韵味,一颦一笑都如此动人。 韩蕊自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好在对方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不知表哥以为本宫的四妹如何?”
屏风后面的燕蓉的耳朵都快要贴到屏风上面了,两只手紧紧的绞着帕子,连呼吸都可以放缓了,生怕自己听错了。
姜灿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四公主金枝玉叶,自是没有不好的,只可惜臣心有所属……”
他后面说了什么四公主燕蓉已经听不到了,甚至不知道她何时走的,韩蕊转过屏风只发现这个妹妹瘫倒在地上,满脸是泪。
原本这时候是不该在别人心上再捅一刀的,可是面对四妹的这颗痴心,她此时不得狠下心来。
“他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可死心了?”
燕蓉呆呆的看向她,突然惨淡一笑:“是我莽撞了。”
她飞快的抹了泪起身,提线木偶一般的对韩蕊福身行礼,小小的人儿满身的悲怆。
“四妹,你是天家的公主,母后为你选的驸马纵然不是你喜欢的,但一定是京城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人这一辈子,大多身不由己。”
她说完这一句感觉身后阴风阵阵,顿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此时此刻跟她说身不由己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身为护国长公主何时身不由己过,向来都是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
好在四公主此刻失魂落魄并没有察觉到这话的不妥。
她赶紧补救一句:“你这样回去白白让太嫔担心,不如留下来用了晚膳吧。”
“不,已经给二姐添了太多的麻烦了,我这就回去了,二姐不必担心,原是我痴心妄想了,母后和二姐的一番苦心,我明白了。”
她含着泪认错,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韩蕊不放心,立刻让胭脂亲自送她回暗香殿。
小半个时辰之后胭脂回来了。
韩蕊顾不得其他立刻问:“如何了?”
胭脂叹了一口气:“奴婢服侍公主都十几年了,按说从前每次东亭伯,不,东亭候入宫,公主都是在的,奴婢跟着服侍,却从未发觉四公主何时有了这个心思。”
韩蕊接过一盏牛乳,看着盏中莹白的东西,浅浅的尝了一口,心中五味杂陈,她何尝不知道这种感觉,她也曾刻骨铭心的喜欢过一个人,可对方却根本不记得她,如今看到四妹这般,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胭脂,你说本宫是不是太狠心了?”
胭脂疑惑的看着她,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了两步,大胆的盯着韩蕊的脸看,“奴婢觉得公主十分的不一样了。”
韩瑞心中一个咯噔,警惕之心立刻升腾起来了,却不服气道:“看她哭的那般可怜,本宫实在是于心不忍。”
宫人送来了点心,胭脂呈了上来,“只有奴婢知道公主最是心善的。”
冷不丁的她又冒出来一句,韩蕊口中的那块点心差点将她噎死。
“本宫最心善?”
她压下了心底的疑惑。
“在奴婢心里公主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韩蕊泄气般的又坐了回去,原以为胭脂能说出什么辛秘之事来证明自己的善良,没想到这般苍白无力。
“你待会儿亲自去跟四公主说一声,明日我带她出宫转转。”
宫内的景致再美,可如今都看了这么久了,也该换换新鲜的了。
晚饭她去了昭阳宫陪着太后用膳的时候说了这番安排,幼帝惋惜道:“可惜明日朕没空,要不然朕也想去。”
说完配上了一个十足委屈的表情。
惹得韩蕊怜爱的摸摸他的小脑袋,“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等皇上成年了还可以出宫巡视,当然不会拘泥于皇宫这番天地。”
老实说她挺同情幼帝的,他才不到十岁,却稳重老成,每日早起跟着上朝,其余时间还要跟着宁相等一帮老臣来念书,根本没有享受过普通孩子的童年生活。
“多带些人手,早些回来。”
临出昭阳宫时,太后又殷切的叮嘱了一番。
第二日,四公主一身鹅黄色的衣裳来了,贴身宫女芙蓉还拎了个小巧的食盒。
“今天二姐带你出宫去转转,怎么还准备吃食,这次咱们姐妹也尝尝宫外的吃食。”
宫外的吃食自是不如宫里的考究,可胜在一个新鲜上面,偶尔吃一次也别有风味。
四公主懊恼的摆手:“二姐,那这些便赏给他们吧。”
她指指周围服侍的宫人。
韩蕊哪里忍心她的一番心意白费,加之昨日话说得重了些,此刻只想维护她那颗脆弱的心。
“带着吧,待会儿路上吃。”
一辆宽敞又华丽的马车从皇宫正门出发了,丁岱带着一队禁卫军骑马随行。
很少出宫的四公主看什么都稀奇,掀开的帘子迟迟不舍得放下。
“二姐,宫外竟这般的热闹,我长这么大出宫的次数一双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她回头惊喜的看了韩蕊一眼,又贪婪的看向了外面。
“那我陪你下车走走,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咱们都可以买来尝尝。”
马车在大街上停了,韩蕊拉着四公主在街上随意逛了起来,四公主站在卖糖人的摊子前不肯走,直买了好几个这才心满意足。
“快着些,听说今日靖国候刚好在府里,若是慢了怕是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顶小轿从旁边经过,轿帘掀起了一角,露出一个大脸盘子,一双肥厚的嘴唇涂得血红,大脸若是抖一抖还能晃下来一斤面粉。
这番打扮,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