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寻思片刻,方问:“你们可知会来拱卫京都的军队有多少兵力?”
采蓝仔细想了一想:“这可难说得紧,哥哥也无法得知,只知我大殷九大都护,皆由亲王为领主,除北谟、西庭都护府外,尚有河北道东平都护府,原由魏王遥领,关内道燕然都护府由湘王遥领,领南道定南都护府由曾王遥领,剑南道保宁都护府由赵王遥领,吐蕃宣慰司下平凉和逻些都护府由郑王与忠王分领,瀚海都护府受律王遥领,大都护原是骠骑大将军陆能奎,地界儿远,哥哥说他死后其子虽为副都护,但部将皆为亲信,不大受朝廷节制……其余行省的中小都护府都在这些大都护府治下,必是听大都护府的。”
凌妆不禁笑道:“难为你将咱们大殷朝九大都护府与领主们记得清楚,到底是皇家女儿啊。”
采芷见表嫂模样轻松,眼泪也尽收了,红着鼻头埋怨:“小嫂子还有心思调侃我们!现今谁不知庄王叔是当今陛下的拥立功臣,可塞翁失马,福祸难料,封个亲王又能保富贵多久?据哥哥分析,这九大都护府中,赵王与晋王控制的有北馍、西庭、保宁、瀚海四个,便是关内的燕然也是亲赵王派的,吐蕃两大护府不会卷入纷争,如此算来,当今陛下可以调动的兵力竟只有御林军与东平、定南都护府,便是沿海各省的卫所与海防兵力都算上,似乎也不足以抗衡。”
凌妆知她说的是实情,中原安定日久,每个护府的兵力与西征军名义上的两大都护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连掌握的护府也比不上人家!
淳禧帝原本靠的是二十万禁军与东平都护,控制京城当然不成问题,对抗西征大军,那可悬了。不过她向来乐观豁达,端了茶与采芷:“且别哭,叛军不是刚入潼关么?西边本是他们势力强,攻进来快些也是有的,中原以内,皆奉正朔,攻打城池又不是八百里加急,便是毫无阻滞到京,算来也需时日,定能设法回到铜陵。”
采芷正欲问有何良策,采蓝幽幽叹道:“若陛下败,我们就是回了铜陵,也不过一家子死在一块罢了……”
“姐姐……”采芷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她年纪小,总以为回家躲着两派都不帮最后会没事,采蓝说得如此直白,惊得她连哭也哭不出来。
凌妆斜了采蓝一眼,嗔道:“看你!吓着芷妹妹了。”
采蓝苦笑,拍着采芷的手不知如何安慰。
凌妆蹙眉:“其实未必像妹妹说的那样,你们鲁王伯经历的事儿难道还不如庄王?他在京里走不脱,尚且摆出明哲保身的姿态,私底下与赵王那头必也是有联系的。三国里头诸葛亮与诸葛瑾效忠不同的主子,兄弟两个皆受重用,诸葛瑾取回荆州之时,不还看在诸葛亮面上放走了关羽?先帝大行之后,满朝文武都奉了遗诏认当今皇上,登基大典赵王爷自个儿都得老老实实参加,还能全定做逆党不成?”
采蓝姐妹听了不由精神一振,采芷抓着凌妆的手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摇着她问:“小嫂子,是否我们能离开京城,回去劝父王暗中投了晋王,这样便没事了?”
凌妆根本无法回答她,其实最后全看胜者的心情,也许云淡风轻便赦免了有限的宗室,也许大开杀戒,谁说得清呢?
不过一家子分散投注押宝,风险确实小些,便只说:“如今并非火烧眉毛,不是说晋王才带了十万大军进潼关么?咱们禁军就有二十万,东平护府与关内各省离得近,调兵容易,可百万西征军进关,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的罢?单就粮草供应都成问题,他们自诩王师,难道还能如攻打外邦那般劫掠百姓以战养战不成?依我看还需要不少日子,咱们从长计议。”
瞥眼见裙上系的荷包,里头装着的是翡翠小鼎,突然想到了容毓祁。
鲁王立于朝堂一辈子,不可能是个白痴,在这节骨眼上装病,得罪淳禧帝非是小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容毓祁作为世子,必然清楚。
那夜在宫里两人的谈话宛如一梦,他曾答应会对自己施以援手,采蓝采芷是他嫡亲的堂妹,求他设法大约不会拒绝吧。
凌妆便把想法同姐妹两个说了。
她们本来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打发人送信给自家哥哥。
恰这时门外响起通禀声,是孙太妃屋里来人请她们过去用膳,姑嫂几个暂收了议论去往春萱堂。
孙太妃并不知情,朝堂大事上下都瞒着她,嬷嬷丫鬟们也没什么消息来源,近日还为儿子封了亲王欢喜着,虽然国丧未过不能大肆庆祝,房里却天天叫了几个孙女辈来热闹。
凌妆等自然不好流露忧心之色,只能打叠起精神陪老人家逗趣。
翌日一早,采蓝便亲到广香厦,说容毓祁会在午后同哥哥一道进府,约了在铜陵王子客居的听雨轩说话。
今时不同往日,凌妆并不矫情,撇下丫鬟们在姐妹俩的院子,径直到了听雨轩。
铜陵二王子容毓邦年已二十有七,温文有礼,凌妆除新婚时照过一面,感觉甚为陌生,双方客气见礼。
容毓祁今日刻意修饰过,白玉枝叶交缠式样的窄细小冠将乌发束得一丝不乱,素白立领织龙纹缂丝箭袖絮丝袍精致华美,脚蹬纤尘不染的白皮靴,似笑非笑地斜着凌妆,分明摆出一副相熟模样。
叫凌妆看来,国丧期间他弄得如此风骚,虽说是素服,却欠揍得很。不过想归想,人家是亲王世子,礼不可废,她面上恭谨依旧。
采芷嘟嘴道:“小嫂子快别客气生分,都是至亲,与我坐一道儿。”说着拉了凌妆进偏厅,摁在榻上坐了。
庐江郡王的两个儿子早就回封地去了,铜陵王府世子之位未定,是减等就封还是能平安世袭需得上面一句准话。
姊妹兄弟几个进京,面上说喝表兄弟的喜酒,实是带了铜陵王的书信,托鲁王与沘阳王促成嫡子容毓邦名分的,不想出了老皇帝驾崩的事滞留京城,且不说世子位如何,便是整个铜陵王府会如何都成了未知之数,不免心头烦恼,容毓邦的脸色极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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