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凌家的烦恼,大殷朝的局势更是波诡云谲。
国丧初时淳禧帝奉遗诏登基,一个月后,已列封后妃与皇子,沘阳王因功勋卓著,晋为庄亲王,连王姬容采苓也水涨船高受封为兖州郡主,满朝文武要职均晋半级,加了俸禄,苏锦鸿进了兵部衙门任五品官,赐国姓,似乎朝王世子位迈出了一大步。
只是表面的繁华掩饰不住席卷而来的战报,沘阳王府的女眷尚来不及庆祝,得知消息时,据说晋王容汐玦已率军进了潼关。
不说别的,单按行程算,西征军简直势如破竹,以往固若金汤的城池,在他们的铁蹄下都似乎不堪一击,他们以急行军的状态一路挥师进京,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新贵庄王府中,铜陵王家几个子女先坐不住了,多次请辞想要离京。
铜陵位处安徽南方,大殷幅员辽阔,算起来与金陵相去不远,他们必也是抱了远离是非之地,明哲保身的意思。
兖州郡主容采苓因父亲与外祖父的缘故,自然坚定地站在淳禧帝这边,听铜陵五王姬采蓝红着脸说出来日久,想求王叔设法送她们离京的时候,一脸鄙夷:“你们家想置身事外不嫌晚么?京都有禁军二十万,南北勤王之师业已日夜兼程赶来拱卫。叛党出师无名,必败无疑,如今时局非常,你们站定了立场倒还罢了,千万别等平了乱再来后悔。”
容采蓝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被她抢白得无语。
采芷见姐姐被训斥,上了火,驳道:“我们女儿家,懂得什么?无非听从父亲兄长安排,且你们庄王府如今炙手可热着呢,天下谁不知道是拥立的功臣!若赵王家翻了天,可不正好是谋逆大罪,那可是诛九族的!我们是至亲,回铜陵便能免了不成?”
说着红了眼眶。
“胡说八道什么!”采蓝见她口没遮拦,赶紧呵斥。
见帮着姐姐还被骂,采芷干脆呜呜哭上了。
她说得直白,其实话是不错的,一家子早把如今的庄王叔恨上了,鲁王一脉向以小心谨慎著称,皇子们争夺皇位,置身事外虽不能求得更大的富贵,安安稳稳总是有的,但如果淳禧帝被废,鲁王系的下场可想而知。
容采苓怒道:“你别打量在后院就口没遮拦,有本事自己走,别托赖我父王,都是猪油蒙了心的东西!祖父当年不站明立场帮着先帝,能有咱们家这许多年的风光?你们且回去当缩头乌龟吧!”
说着怒冲冲拂袖而去。
时已初冬,姐妹几个本来关在广香厦的暖阁中围炉叙话,容采苓盛怒离去,甩得门上珠帘“啪啪”作响,外头守着的几个大丫鬟不知究里,纷纷入内关心。
采芷一边哭,一边呼喝:“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凌妆轻轻挥手,初珑、闻琴,采蓝的如意和采芷的桐叶等几个大丫鬟对视了几眼,敛声退下。
“小嫂子,你说我们可怎么办?”采蓝一边抚着妹妹的背,一边含泪询问。
凌妆蛾眉紧锁,委实也想不出好法子。
京都戒严已久,没有定国公与几名宗王的联名手谕根本出不去,如今的宗王里头有新皇子的位份,单求庄王也甚是棘手。而且即便他们回了铜陵,若魏王系败北,赵王一系得掌天下,拥立有功的庄王立即就是乱臣贼子,亲兄弟铜陵王根本就摘不清。
谋反罪有夷三族或诛九族之说,便是族诛也有不同的诛法,有的牵连妻族母族,当然最后全看得胜王者的态度,也有像长孙安业那样有个好妹妹长孙皇后,作为主犯都没死的。
最严厉的族灭,外甥也在列,何况苏锦鸿曾献巨款,已得封赏,他自己就能按上谋逆罪名,甚至还要牵累凌家。
到这份上,唯有保佑淳禧帝赢了方好,若输,凌家不仅家产不保,按大族诛算来,连凌东城和连氏的性命亦有危险。
采蓝和采芷满脸征询之色。
凌妆见她们依赖信任自己,心想按铜陵王那样,就算淳禧帝稳坐皇位,他也是在外做个藩王罢了,没什么更大的富贵可求,然而赵王系若胜,敏感时刻子女远离是非之地,还算有个说法,便叹:“按理我不该说什么,不过,亲疏有别的道理两位妹妹想是都懂的。采苓妹妹她没有错,可你们违拗铜陵王叔的意思滞留京城……也不是办法,回去方为上策。”
采芷用帕子胡乱抹着泪珠道:“怎么回去?哥哥已央求过庄王叔了,他说非常时间,叫我们好生呆着勿生枝节。且这段日子王叔多半在宫中议事,常常留宿不归,我们根本出不了城。”
“鲁王那儿,你家哥哥可曾设法?”
采芷道:“去也无用,鲁王伯素是个胆小怕事的,早就卧病告假在家,连圣旨宣召都起不了身,断不会为我们做主。”
凌妆沉吟:“若皇上能击败晋王,你们留着倒也不妨,我只不知局势到底会如何。”
采蓝一听,面上惶急:“表嫂有所不知,我哥哥连着收到父王几道手书,他在兵部也打听了些情况,都说晋王自十四岁上战场,战无不胜,除了朝廷在北庭都护与安西都护的几十万兵力,又荡平了西域诸国,甚至西征至波斯以外,收编了许多骁勇善战的异国军人,去年上报朝廷的兵力,竟在百万以上。按各关卡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此次他仅带了十万前锋,已所向披靡,攻城拔寨势不可挡。”
顿了顿,又补充:“二哥说他们出檄文讨伐皇上利用阉宦毒死先帝,假传遗诏,如今打着钦命皇太孙诛逆的口号,对百姓又秋毫不犯,西征军在行伍中声望极高,这又不比外族入侵,地方驻军首脑多是观望,遇到的抵抗小,几乎没什么损失,只怕兵临城下的时候,御林军胜算不大。”
凌妆点了点头,心想按采蓝所说,晋王领的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铁血军队,而且他的皇太孙名头是先帝亲封,恐怕军队里也有个不错的军师,檄文里暗喻齐桓公长子公子无亏争位,利用阉宦竖刁、易牙饿杀主公的故事,自比太子昭,打回京都也名正言顺。
其实王侯本无种,谁实力强谁说了算,历史更是胜利者写就,原先魏王沘阳王等以为人家会因出师无名隐忍下去,例如前有扶苏和蒙恬,明明手握重兵,接到遗诏便都自尽,白白便宜了赵高一伙。
可如今对付那位嗜血狼王,朝廷委实想得太天真了,他从小见弃于皇家,在西塞苦寒之地长大,能学得多少中原的礼义廉耻?根本不管什么加封赐九锡,这便挥舞着拳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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