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毫无征兆的问话让我呆了呆,我脑子里首先想到的不是她问的问题,而是她竟然会说汉话,那么当初她在救我时为什么要隐瞒呢?
想着,我一时竟忘了反应,道士忙推了我一下:“喂,人家问你话呢!”
“噢!”我恍然惊醒,忙说道:“没,没见过!”
她又问:“那我们认识么?”
我一愣,心说她怎么这么问?难道她和我一样,也对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不对啊,我对她有熟悉感,那完全是因为我见过百年之后的巫女,可她总不可能见过百年之后的我吧?
想着,我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要是上次你救我也算的话,那我们算是认识!”
闻言,巫女沉吟了片刻后,这才转身走向了昏倒的阿莎。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刚才与她相对之时当初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但想到她极有与百年之后的巫女是同一个人,我心里就有些别扭,更加不敢有所表露。
先奔向阿莎的两个苗女早已为阿莎止住了脖颈上的血,待巫女走过去时,阿莎已经清醒了过来,看到巫女后,阿莎顿时激动的和巫女说起了话来,至于她们说的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道士没见过巫女,但这时候也知道们戴着黑纱斗笠的女子就是巫女,便轻声对我说道:“诶,记者,刚才……是她出手的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从我之前的经历来看,十有八九就是她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巧,猴子和年轻人刚刚变成枯骨,她们就出现了?
道士听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要真是她的话,这女人也太厉害了,那年轻人的道行不会比仇禹深弱,相隔如此之远,她竟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干掉年轻人,而且手段还如此诡异,羽化境地仙强者只怕也不过如此啊!”
其实我心里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道士的少,只是上次我已经见识过奇候的惨状了,所以这时候尚且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玄清真人可是说过,奇候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玄清真人是大拿,那奇候肯定也是大拿,比年轻人高多了,可还是被巫女的巫术重创,惨不忍睹,而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我们说话的空档,先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仇禹深怕了,趁着我们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悄悄往后退去,然而我刚吃了他这么大的亏,一直留了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他这一退,我立马就察觉到了,忙大喝道:“老鬼,你往哪逃?”
被我的声音喝破,仇禹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之色,同时目光怨毒的看了我一眼,也彻底豁出去了,转过头飞快的逃了出去。
“休走……”道士大喝一声,提剑就要追赶,可我看到巫女并没有出手对付仇禹深的意思,忙拦住了道士,对他说算了,就你一个人,追上去也是白搭,说不定反而丢了小命。
仇禹深原本可以退回他们几个人聚集的地方,伙同其余几个未露面的家伙一起对付我们的,可他被年轻人恐怖而诡异的死状吓破了胆,知道就算联合其他几人也不见得是巫女的对手,所以他干脆直接逃进了黑暗之中。
道士看着仇禹深渐渐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泄愤似的将手里的桃木剑狠狠插进了脚下的灰石里,然后才想起来查看我的伤势。
我这次受的伤极重,但所幸现在已无危险,而且身边还有道士看护,我可以马上入定修复伤势。
就在我盘膝而坐,刚要入定之际,巫女同阿莎以及另外两个苗女一同走了过来。
阿莎的伤已经无碍了,看来三苗先寨疗伤的手段也是非比寻常,我知道阿莎可能已经把外面的情况都告诉巫女了,可想到刚才那瘆人的一幕,我和道士心里仍有些发憷,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敬畏。
巫女四人停在了我们面前,我有些忐忑的等着她开口,然而她却一直不说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僵持了片刻后,巫女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我和道士都有些意外的举动:她摘下了遮面的黑纱竹笠。
刹那间,一张仿佛只存在于画中的绝美容颜印入眼帘,似那风中细柳,柳叶黛眉柔似水,又似那漫天的星辰,皎洁星光眼中缀,借用洛神赋中的一句描述,那就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如那芙蕖出渌波,冬竹映霜雪。
我和道士一眼就看呆了,我见过的美女也不少,林巧儿、洛依、洛柔、杨梦清都算得上绝顶的美女,可跟眼前的巫女比起来,仍旧逊色了一些,倒不是说她们的容貌比不上巫女,而是巫女身上那种无法言喻的气质是林巧儿她们无法比拟的。
在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也唯有百灵姐和兰能与之相提并论,但百灵姐所具有的气质是那种空谷幽兰的自然与纯净,而巫女给我的感觉则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差距感,似乎很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我很难言述这种感觉。
巫女摘下斗笠后,如水的眸子便看向了我,她的表情很平静,对我和道士的反应视若未见,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眼神一直在停留在我身上,对我身旁的道士,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一眼。
这时候我已经百分之百肯定眼前的巫女绝对不是百年之后的巫女,因为她们的容貌和气质没有一处相似的。
“你,当真没有见过我么?”
巫女盯着我看了一会,再次重复了她之前的问题,此时我心中的怀疑已经得到了解答,自然不会再将她当成百年后的巫女,所以十分干脆的回答道:“真没有!”
“你在撒谎!我第一遍问你时,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便回答了没见过,为什么?”巫女蹙起了柳眉,明明是在质问我,但她的语气偏偏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这……”我一时语塞,想起自己之前的反应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但这一次我的回答却是实实在在的,可我总不能跟她解释,说第一遍的时候我把她认作了百年后的巫女,这才假装不认识吧?
见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巫女蹙起的柳眉又舒展了开,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递给了我一个小瓶子。
我狐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瓶子里装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液体,带着一股草木的清新气息。
“把它喝了,对你的伤有好处!”她依旧语气平静的说道,但说出的话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没有丝毫防备的仰头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液体刚一入口,一种甘苦的味道传来,可当我将之咽下后,那液体立即化作一股清凉扩散至我受创的胸腹之间,我只觉自己的伤势在瞬间好了一大半。
我感受着自己伤势的好转,震惊的问道:“好厉害,这是什么药?”
巫女并未回答我的话,目光转向了远处剩下的几个家伙,然后对我和道士说道:“你们跟我走!”
说着,她转身领着我们朝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去理会远处的那几人。
在这片空间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我们唯一的照明,就只有那死去的年轻人掉落的一支火折子,以及巫女身边那两个苗女肩头盘绕的两团萤火虫。
巫女高冷,除了一开始问我问题时的那几句话外,就再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不过另外两个跟随在巫女身边的女孩对我们十分好奇,叽叽喳喳的和阿莎低语,道士听出了她们是在打听我们两个,于是厚着脸皮插话进去,很快就和她们混熟了。
对于道士会说古苗语,巫女略微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她仍旧不说话,带着我们往黑暗里走。
走了很远后,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声问道:“巫……巫女大人,您这是要带我们上哪去?”
巫女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反问了我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我先是一愣,然后说道:“我听苗王说您被困在地裂下的一处祭坛上,想必这应该就是那个祭坛了吧!”
巫女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头顶,和我大概介绍了一下我们目下的境况。
原来,我们现在立身的巨大祭坛平台是悬浮在断头坡塌陷出的巨大坑洞中央的,祭坛本身的大小大致与当初乱葬岗的大小相同,但地下塌出的空间远比乱葬岗要大得多。
别看我们进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地表都还存在,可那些裂开的地表之下的深层空间早已塌空了,我们在地面看到的坑洞仅仅是地下塌陷范围的五分之一不到。
也就是说,这座悬浮的祭坛四周上下都是空的,并且在这些空白的区域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罡风,这些罡风没有固定的吹拂方向,有时候是向上吹,有时候则是向下,还有的时候则是螺旋向内,我坠落的时候遇到的便是这种螺旋罡风。
而祭台距离地表差不多有二十来丈,即使轻功再高的人也无法在毫无凭借的情况下上到地表,更何况还有罡风阻挠。
所以这里的人出去的希望只有两个,其一是地表有人救援,利用绳索或者别的东西将下面的人拉上去,其二则是找到支撑祭坛的支柱,这么庞大的一座祭坛,绝不可能凭空悬浮在裂坑半空,只要能找到支撑祭坛的支柱,就能利用支柱下到地底,再从地底找到裂坑的边缘,然后想办法从边缘爬出去。
这两个办法的难度都很大,第一个办法看似最容易,可由于罡风的存在,无论是铁链还是绳索都很难放下来。
第二个办法虽然有些脱了裤子放屁的意思,但却是所有人都倾向的方案,原因无他,但凡来到断头坡的人,无一不是冲着那股神秘力量而来的。
眼下断头坡塌陷,唯一的祭坛之上也没有找到那股力量,剩下的可能便是那股力量存在于裂坑底下,要是能下到地底,便有机会寻找那股力量,一举两得。
很显然,巫女本身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她现在带我们去的地方,正是祭坛中央,也就是那所谓的祭坛支柱所在的地方。
早在昨天,他们便已经找到了中心祭坛,只是构成祭坛的灰石太过坚硬,谁也没有办法打破石台,所以现在大部分被卷入这里面的人都已经汇集到了祭坛中心,巫女也是感应到了子蛊,这才循着气息找了过来,恰巧救了我们一命。
跟在巫女身后,我们很快便看到了火光,而且是好几堆篝火,将附近照得通明,大约四五十人正聚集在火堆周围,或盘膝打坐,或三五一群低头交谈着什么,想来这些人便是几天前被卷入地裂的正邪两派人士了。
我有些惊诧他们哪来的柴火,两个苗女中一个叫桑言的告诉我,说上面塌下来的许多树木被罡风卷得到处都是,那些人里有些厉害的家伙便从祭台边缘的罡风里取到了一些用来生火。
闻言,我这才释然,跟随着巫女,我们很快便来到了祭坛核心,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这里的祭坛核心竟是一个层叠的塔状圆柱结构的石台。
其中最底下的基座直径大约三丈,高度在三十公分,顶端的祭台直径在两米左右,整个塔座一共分九层,每层的边缘都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号,距离太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此时祭台周围有不少人在蹲着研究上面的符号,看到我们到来,不少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可当看清来的是巫女后,这些人又赶紧将头低下。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我看到一个身穿五毒教黑斗篷,满脸黑色斑纹的老头就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停留在道士以及我的身上,尤其是在看到我后,我明显感到此人身上爆发出了一股庞大的气势。
这人给我的压迫感与第五道长灭除成精僵尸时的感觉一样,显然他就是玄清真人提到过的五毒教左护法毒王了。
我不敢与他对视,忙将视线移开,可就在此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坐在毒王身旁的一个满嘴白胡子的老外,瞬间,我的怒火蹭的一下涌上了大脑,此人,不正是我要找的洋鬼子汤玛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