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火光随着那人影的靠近不断摇曳着,直至他来到了我们跟前,我才发现他手里的火光竟是一支火折子。
靠得近了,火光照得更加清晰,我看清来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外表看上去老实憨厚,可偏偏从他嘴里发出的冷笑声格外刺耳,与他的外表严重不符。
对方如此冷笑,再加上我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显然他是不怀好意的,我和道士互相看了看,真气已经在暗暗蓄积,只待对方发难。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胡茬中年人在看清我们三个的相貌,尤其是我的相貌后,脸色蓦然大变,惊骇得连退好几步,指着我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是你?张天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听这话,我立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眼前这胡茬中年人和当初的奇候一样,将我误认作太爷了,而且从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看,这家伙八成也吃过太爷的亏。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扮作太爷,这样一来便能省去许多麻烦,然而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和太爷虽然容貌相似,但个人气质始终是有区别的,而且这个时代的太爷已然名满天下,道行实力必然不俗,我就是想装,也装不像啊!
果不其然,胡茬中年人的惊骇只是维持了几个呼吸,他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狐疑:“不,不对,不对不对,你不是张天行,虽然长得一样,但你绝不是他!”
中年人一番喃喃自语后,目光一凝,突然盯住我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与张天行长得一模一样?”
闻言,我心中一叹,我可是一句话没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可对方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我不是太爷,看来我和太爷是真的没法相提并论啊!
我朝胡茬中年人抱了抱拳,客气的说道:“在下第五道长门生,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中年人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奇怪,然后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我摇头,说不知道,中年人顿时一阵冷笑:“后生,别以为你搬出第五道长老子就会怕了,实话告诉你,老子就是人称南地邪王的仇禹深,过来找你们的目的也很简单,此地凶险,老子看你们三个后生刚刚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不忍心看你们白白送了性命,你们跟我走,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听完,我心里便是一阵冷笑,我虽没听说过什么狗屁南地邪神,可刚才掉落时他们的对话我可是听到了。
这地方没有出路,困在这里时间长了,再厉害的高手也会被饿死,毕竟术士也是肉体凡胎,无法长时间辟谷。这狗日的哪里是不忍心看我们送命,他分明是想将我们三个圈养在身边,以备在无法坚持的时候把我们当做干粮吃掉啊!
我和道士互相看了看,表情都有些凝重,眼前这号称南地邪神的家伙身上透着一股凶戾之气,说话的时候也给我一种压抑感,这说明他的道行与实力要比我强,看道士的反应,想来也是如此。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的话,凭借我刚炼制成功的异变蛊虫,再加上道士的帮衬也许还有些胜算,可现在在他身后还有七个人在静坐观望,这七人如此淡定,实力应该不会比仇禹深弱,如此局势,让我和道士心里都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我和道士迟疑着没有说话,而阿莎听不懂仇禹深的话,更不可能说什么,仇禹深见我们这副姿态,顿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怎么样?你们考虑清楚了没有,老子的耐心有限,还是说,你们不放心老子的实力,想要一试?”
“不,当然不是了,仇先生一身气力内敛,锋芒隐露,一看就知道绝对不下高人之境,我们几个后生小辈怎敢试您的实力!”道士站前一步,一脸谄媚的笑道。
听了道士的话,仇禹深赞许的看了道士一眼,说道:“小道士眼光不错嘛,竟然一眼便看穿了老子的境界,既然你知道我的实力,那就跟我过去吧,咦,你背上这柄剑……”
仇禹深原是想抓我们过去的,可突然间看见道士背上背着的三尾鱼柄桃木剑的剑柄,眼前顿时一亮,抓向道士的手也突然转变了方向,朝着道士的三尾鱼柄桃木剑抓了过去。
道士哪会任由仇禹深抓走三尾鱼柄桃木剑,这人浑身戾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面对三尾鱼柄桃木剑这种好东西,绝不可能像玄清真人和三妙道长那样高风亮节,要是让他拿去,那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道士闪身躲过了仇禹深的一抓,我也拉着阿莎往后急退,仇禹深见道士竟然敢躲,顿时冷笑一声,也不在意,双手迅速结了一个古怪的印法,猛地一张口,十余只裹挟着黑气的可怖厉鬼顿时呼啸而出,分别朝我们扑来。
要是别的东西,我可能还会忌惮一些,可这厉鬼嘛……
我当即松开阿莎,双手结万字印,同时运转全身真气和精神力,口呼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
刹那之间,璀璨的金光自我结出的万字印内涌出,席卷了仇禹深喷出的那十几只厉鬼,那些厉鬼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万字印的金光消融成灰。
“佛门神通,你不是说你是第五道长的门生吗?怎么可能会佛门神通?”术法被破,仇禹深当即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显然是遭到了术法反噬,受到了创伤,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问道。
看着他这副表情,我心中颇为自得,想当初奇候召唤出的骷髅鬼头可要比仇禹深的这些厉鬼可怕多了,不也还是被我的六字大明咒干掉了,这五官道行强弱,而是六字大明咒本就是天克邪鬼的至强咒法,结合万字印打出,任何鬼灵之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旁的道士同样张大了嘴巴,他虽然已经知道我同时拜了第五道长和圆通大师为师,可却并不知道我已经学会了这么强大的咒法。
“我的乖乖,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道爷不过和你失散了半个多月,你小子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娘的,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仇禹深见我们根本没在意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竟趁着道士惊叹之际突然偷袭,一掌拍向了道士,我见状大惊,急忙招呼道士小心。
道士虽然看似大意,其实那都是他装出来的,在仇禹深动手的刹那,他已经抽出了三尾鱼柄桃木剑,运气一剑劈出。
由于加持了真气的缘故,这一剑呼啸生风,剑气磅礴,然而当道士的剑气劈在仇禹深拍出的手掌上时,道士的剑气竟然落空了,径直穿过了仇禹深的身体,锵的一声劈在了地面的灰石上,斩出了一个细微的印痕。
与此同时,被道士剑气穿透的‘仇禹深’迅速消散不见。
“障眼法!”我和道士同时惊呼出声,我感觉不妙,正想戒备四周,不想根本不等我有所动作,一道掌印已经击在了我的胸前。
一股磅礴的气劲顿时如奔流的瀑布一般,先是击溃了我护持在身体外的真气防御,然后呼啸着涌入我的胸腔,我只觉胸口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小车撞了一般,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
我的胸口一阵憋闷,如同被撕裂了一般,喉头甘甜,直到一口鲜血吐出,那种撕裂的剧痛方才有所缓和。
道士见我遭袭,急忙冲了过来,扶我坐起,问我要不要紧?
此时我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仇禹深的道行虽然远不如我在清河村碰到的孟婆,但孟婆当时打我那一掌隔了足足二十多米,再强的真气也消散了大半,而这一次我却是实打实的挨了一掌,这力道丝毫不比当日在清河村时孟婆的那一掌弱,要不是我体外的真气阻隔,只怕早就被打死了。
我万万没想到仇禹深这强的实力竟然还会使诈,心中愤恨,可却无可奈何,我虽然不怕他的邪法,但若是实打实的拼道行与实力,我和道士只有被虐的份。
仇禹深看着坐在地上的我一阵得意的冷笑,正待继续出手时,远处的人群里又站起了一高一矮两个人,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仇老邪,你行不行啊,对付三个黄毛小辈也这么费力,还是我们来帮你吧!”
一道非常尖细,听上去像是太监音的声音响了起来,待火光靠近,我才发现那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肤色白嫩得简直不像话的年轻人和一只脸上画着浓妆,梳着女人发髻,身上穿着女人衣服的猴子。
这个组合十分怪异,尤其是年轻人身边的那只女人打扮的猴子。
年轻人的一边脸被他斜垂而落的长发遮住了,只能看到他的另外半张脸,说实话,单看这半张脸,眼前这年轻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鲜肉,丹凤眼,柳叶眉,皮肤嫩得简直都快出水了。
听了年轻人嘲讽的话语,仇禹深停住了动作,冷哼一声:“哼,老子嫌在这待着无聊,多玩玩不行么?干得着你什么事?”
闻言,年轻人阴阴一笑:“咯咯,谁说不干我事?你没看到我娘子已经等不及要吃肉了么?”
说着,他含情脉脉的看了那猴子一眼,我和道士则瞬间石化了。
“哼,少废话,一边待着去,老子既然已经出手了,哪轮得到你再掺和?这两个小子是我的,要想吃肉,喏,那个女娃,你先拿去好了,你不是正好需要少女的皮修补你那半张脸么?”
说着,仇禹深指了指一旁脸色苍白的阿莎,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之色。
闻言,年轻人目光移向了阿莎,但看清阿莎的容貌后,他的一只眼睛顿时一亮:“好,成交!”
话音刚落,年轻人身形一闪,直奔阿莎而去,因为身形迅速移动的关系,被头发遮住的另外半张脸露了出来,那竟然是半张没有脸皮的腐肉。
我心中骇然,一下子明白了年轻人的容貌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妖艳了,只怕这半张脸也不是他的。
“快,阻止他!”眼看重伤的阿莎连行动都有些困难,根本无法躲过年轻人,我急忙朝道士喊道。
道士刚想动身,可没想到仇禹深突然闪身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毫无反抗之力的阿莎顿时就被年轻人抓在了手里。
先前他站立之处的那只猴子蹦蹦跳跳的扑上前来,年轻人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头,声音轻柔的说道:“娘子莫急,待为夫为你取肉!”
说着,他满脸温柔的抚向了阿莎的洁白的脖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锋利的刀刃,朝着阿莎洁白的脖颈划了下去。
眼前此幕,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拳紧握,恨不得立马飞身上去揍飞年轻人。
就在我目眦欲裂,却毫无办法之际,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刚在阿莎脖颈上开了一道血口的年轻人突然双眼暴突,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表情恐怖,可身体却是一动不动。
他身边那只正在疯狂喝阿莎鲜血的猴子则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挣扎,发出尖锐的叫声,紧接着,它的皮毛和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一空,最后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噗的一下散落在地。
年轻人见猴子死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也开始奋力挣扎,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继那猴子之后,年轻人的身体也开始迅速溃散,像是沾了水的泥人,迅速被冲淡,最后只余下一具森然的白骨,散落一地,与那猴子的骨骸混杂在了一起。
这诡异而骇人的一幕把我们都惊呆了,就在下一秒,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三个人影,赫然就是当初救了我的五个苗女中的另外三个,其中戴着黑纱竹笠的,不正是三苗先寨的巫女么?
三个人自黑暗中走出,经过我们身边时,戴着黑纱竹笠的巫女微微顿了顿,转向了我和道士,用标准的汉话问了一一句:
“我们,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