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上的厄源诅咒,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问:“苗仙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太爷的事情?或者说,这东西的起源?”
我点头,关于太爷以及诅咒起源的事情,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奶奶说起。厄源诅咒来自耶岭,而耶岭又是一处节点禁-地,难道,我身上的诅咒除了和耶岭联系外,还和别的节点禁-地有关联?
陈伯放开了我的手,和我们说起了另外一件往事,那是一件涉及到太爷并在整个神州玄门掀起惊涛的大事件。
一百多年前,在巫道与九莲神教的战争告一段落后,九莲神教覆灭前引发的第二次亡怨之灾尚未结束。虽然这次祸乱最可怕的两个恶首已经被铲除,但数量庞大,几乎蔓延了大半个神州的亡灵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第二次亡怨之灾持续了五年,在巫道双方各自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后,这场灾难终于被平息。
灾厄之后,人祸不止,乱世之下战火四起,军阀割据,实难求存。元气大伤的玄门蛰伏了起来,封山的封山,闭门的闭门,就此休养生息了六年多。新一代的力量渐渐成长了起来,原以为玄门复兴有望,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在九莲神教之乱中声名鹊起的人出现了,此人的出现,成为巫道走向衰落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就是我的太爷:张天行。
在陈伯的叙述中,太爷原本在第二次亡怨之灾平息后便失踪了,当时一起失踪的还有几位在九莲神教之乱中同样闯出了赫赫声名的大拿。综合我之前掌握的太爷的经历,我发现陈伯说的这些与奶奶告诉我的太爷当年的经历基本一致,第二次亡怨之灾后,太爷进了鬼翻岭,也就是现在的耶岭,等他出来之时,正好是六年之后,这与陈伯讲述的不谋而合。
太爷的出现本是喜事,因为他本就是道门阵营,他的出现也给道门复兴增加了希望。然而让人费解的是,太爷回到中原后,非常低调的拜访了当时已经封山的几家传承悠久的道门。每去一家,等他出来时便多出一大批人跟随他一起离去,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该门派的高手,如此半年过后,他组织起了一批丝毫不逊于当年九莲神教之乱时的高手阵营。
这批人最后跟着太爷一同回到了苗疆,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
这对于神州道门而言无疑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各门各派的高手几乎全部都失踪了,好多曾经盛极一时的宗门因此一蹶不振,再加上之后神州发生的千年来最大的一场灾难,这些宗门就此灭亡。
出了这种事情,这些失去了门内支柱的宗门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他们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太奶奶,群起发难,但却被一个神秘的年轻人拦住了。
据记载,那名年轻人带走了当时为难太奶奶的所有宗门领导人,并与之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会谈结束后,这些发难的宗门纷纷撤离,从此再未提及过此事,而那一次会谈也被道藏记录其中,称之为‘禁渊密谈’。
那次会谈成为神州玄门衰弱的转折点,据说密谈涉及到了一个关乎整个世界存亡的终极秘密,所以其内容也只有当时参与进去的各大宗负责人知晓,即便是当时与会的宗门负责人羽化,密谈的内容也只能传与接任之人。
正乾门是大宗,当时也参与了禁渊密谈,所以将密谈的内容流传了下来,但陈伯不是掌门,无权知晓这个秘密,不过他却是知道一些禁渊密谈的隐秘。据说在密谈之前,为了解决各大宗对太爷的仇恨,年轻人首先带他们去了一个叫鬼翻岭的地方,知道一些隐秘的人当即便知晓了那就是一处节点禁-地。
当时太奶已经怀了爷爷,年轻人透露了尚未出世的爷爷身上带有厄源的消息,于是仇恨被大义冲散,这些宗派平息了怨怒。没有人知道爷爷身上的厄源代表着什么,直到第三次亡怨之灾的爆发,当年禁渊密谈的内容才流传出了一些:除了厄源指引外,没人能找到禁-地节点。
这就是为什么陈伯在知晓了我的身份后马上肯定了古镇就是一处节点禁-地的原因。
听完陈伯的叙述,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五味陈杂,而一旁一直在静静听着的洛依小嘴已经张得能吞下一个鸭蛋了,就连医生,脸上也露出了怀疑之色,显然他也无法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可我却是有些相信了,因为陈伯说的这些隐秘和奶奶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有很多相契合的地方,这不可能是巧合,唯一的可能就是陈伯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了一眼陈伯,发现对方正两眼放光的盯着我,那样子,就好像一个疯狂的科学家看到了一只变异的小白鼠。我不由苦笑,问道:“那依您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找到节点所在,然后把消息带出去,这种地方必须封印,不然要是被天巫教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陈伯想也没想的说道。
看着他一脸的正气的样子,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这老头还真是不懂得看局势啊!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找到所谓的节点,就算真的找到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呢?现在整个古镇都已经被神秘的力量封锁了起来,要出去,谈何容易。再者说,那个隐藏在幕后主导了这一切的家伙既然把我们引到了这里,不太可能在让我们活着离开,无论怎么看,眼下的局面都不容乐观,他倒好,竟然还想着去找节点。
“陈伯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让我意外的是,医生竟然赞成了陈伯的话,我向他投去了不解的眼神,他冲我摆了摆手,意思是听他说完。我压下心头的疑惑,就听他反问道:“你还记得杨姐的同时给她的五条警告吗?”
我点了点头,说记得,问他怎么了?医生接着说道:“那五条警告里,那五条警告里不是已经给出了离开古镇的办法了吗?”
我翻了翻白眼,说这有什么用,阴阳交泰之眼,谁知道会是什么地方?医生却忽然笑了,说如果在听陈伯叙述这些之前,或许没有头绪,可现在,他已经有了线索。我不由一愣,连忙追问。
医生也没有卖关子,再一次提起了陈伯说要寻找的节点。我顿时恍然,心说对啊,阴阳交泰之眼,这名字一听上就知道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如果古镇真是一处节点禁-地,那整个最特殊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禁-地的节点位置啊!而说起古镇特殊的位置,想必只有那一个地方了。
“土楼!”
我和医生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相视一笑。一边的陈伯皱起了眉头,满脸疑惑,我这才想起当时杨姐苏醒后和我们说起公司的事以及那五条警告时,未免打扰陈伯休息,我们是在远离床铺的地方交谈的,所以陈伯当时虽然在装睡,却没有听到这些内容。
我将杨姐说的那些事简单的跟陈伯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感觉奇怪,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陈伯却摇了摇头,说阴阳交泰之眼这个词他曾今在一本风水异志上见过。
听他这么说,我和医生都激动了起来,刚想问他能不能找到那个位置,不料他却摇了摇头,叹气说那本异志上只是记载了阴阳交泰之眼的神奇之处,并未写明如何寻找,并且这种风水眼非常逆天,只是一种理论上的穴眼,大葬之地,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存在才对。
见我和医生脸上都是无法理解的表情,陈伯也不矫情,大致给我们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阴阳交泰之眼。
所谓阴阳交泰,指的是阴阳交融,形成一种平衡的状态,好比世间的万事万物,有正的一面,就有反的一面,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总是相互对立但又保持平衡。然而这种平衡也是建立在对立的基础上,就好像白昼与黑夜,是无法真正做到交融在一起的。
而阴阳交泰之眼则是一种被推衍出的特殊风水眼,这种风水眼改变了一切的自然规则,生老病死,白天黑夜,甚至是过去未来。与其说改变了规则,不如说是搅乱了规则,简而言之,就是在这种风水眼里,你活着不一定真的活着,你死了也不一定真的死了,就连过去现在和将来也是混乱的。
陈伯的解释让我感到愕然,心说这也太扯了吧,世界上要真的存在这种地方,那人生活在里面岂不是永远不会死了,不对,活着也是死了,死了也是活着,那到底是死还是活……我靠,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越想越觉得头晕,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最有可能的目标,等天亮后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正想着,却听到客栈楼下传来敲门声,我们都是一愣,此时虽然已经是早上七点,但窗外的天色依旧黑沉如墨,谁会在这时候敲门?
难道是掌柜回来了?
医生刚想透过窗户去看,可还没等他走到窗边,边上李老板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那竟然是凌柔。
这下医生也顾不得去看窗外了,打开了房门飞快的冲了出去,我们也跟着来到了李老板的房间。
我和医生正是在这间屋子埋伏的夏禾,出事后,因为司机背上的伤势严重,不宜移动,于是王晰他们直接将司机抬到了之前陈伯躺的床上。
刚到门口,我马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心中一沉,走进房间后,我才发现凌柔正缩在医生的怀里,瑟瑟发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除她之外,屋子里还有杨姐、王晰、董倩以及昏迷在床铺上的司机。他们脸色全都苍白无比,目光一致的盯着被打开的窗户,眼神中充斥着无法言喻的惊恐。
地上有很大的一滩已经半干的血迹,看起来非常狰狞,我闻到的血腥味正是发自于此。除却司机外,房间里并没有人受伤,我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血迹是之前司机留下的,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看着被打开的窗户,我眉头一跳,心说不会吧?难道夏禾又回来了?
陈伯看了看窗,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走到了窗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此时楼下的敲门声忽然变得十分密集,这动静不像是掌柜一个人能搞出来的。
此时王晰也从惊恐中反映了过来,指着窗户结巴道:“僵…僵…僵尸,下,下面……有,有僵尸……”
闻言,我和医生的脸色同时变了,急忙也凑到了窗户边,伸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客栈下方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他们脸色青黑,嘴角都青黑色的长牙,行动僵硬,一蹦一跳,指甲更是又黑又长,分明全都是僵尸啊!
这一幕看得我直吸冷气,街道上拥攘且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尸潮,这数量绝对远超之前赶尸老头所赶的僵尸数量,他娘的看这规模,恐怕整个古镇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僵尸啊!
此时这些僵尸全部围在了楼下,一蹦一蹦的想跳进客栈,却被客栈的门板挡住,这就是我们之前听到的敲门声的来源。
看着下方如潮水般的尸群,陈伯的脸色也很难看,此刻我心中万分焦急,客栈是木质的,以僵尸的力气,要想拆掉木门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僵尸的数量如此之多,就算是把整间客栈踏平都不是什么难事啊!我靠,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向陈伯,问他现在怎么办?陈伯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搞不清楚从哪来的这么僵尸,可他毕竟是道门中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司机留下的那滩血迹,脸色一变,大喝道:“快,快把地上的血迹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