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仿佛失去了灵魂的镇民一个个躺进棺材里,我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并没有停留多久,便感觉身后被人推了一下,我尚未从眼前的震撼景象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发现推我的是一个镇民,他表情呆滞,可我却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不满与狐疑的情绪。
他的眼神让我吃了一惊,心道难不成这些镇民只是看上去呆滞,事实上他们还是有思维意识的?想到这,我马上意识到是自己挡住了他进入广场的路,忙往一边让了让。
我的本意是不想与这些状态不明的镇民发生冲突,但没想到我让路的行为反而让他眼中的狐疑更甚,他忽然动作僵硬的朝我走了过来,眼睛一直盯着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紧张了起来,我马上想起昨天被一堆镇民追杀的情况,顿时就想开溜,可此时被同样被挡住了道路的一大群人也朝我围了上来,似乎也发现了我和他们的不同,将我围得水泄不通。
我心说糟糕,这些镇民显然很不对劲,这要是给他们发现不对,这么多人,我还不死定了?
想着,冷汗顿时流了下来,就在那人马上就要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的目光扫到了不远处一个刚刚躺进棺材的家伙,心中一动,顿时有了计较。不等那人走到我跟前,我装作一脸呆滞的模样转过身去,快速走进了广场,寻了一口空棺,咬了咬牙,慢悠悠的抬起一只脚跨了进去。
在此过程中,我一直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那些发现异样的镇民,幸运的是,在我转身走进广场后,他们眼中的狐疑之色明显消失了,不过还是神色木然的盯着我。
看这情形,不亲眼看到我躺进棺材,这些家伙是不会罢休的。我叹了口气,另一只脚也迈进了棺材,直到我坐倒下去,那帮人才散去,晃悠着走进广场,各自寻觅棺材。
我虽然坐进了棺材,但却并没有打算真将自己封在棺材里。活人入棺,这不仅不吉利,而且这些镇民在不久前还是僵尸之身,即使现在看上去已经和人没什么两样,但毕竟不是正常人,谁知道这些装他们的棺材对我这个正常人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况且林巧儿母亲活埋一事尚未过去多久,虽然棺材里被活埋的人不是林妈妈,但当时开棺后目睹的凄惨之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我可不想经历那种被活埋的绝望。
然而让我郁闷的是,我刚准备从棺材里溜出去,刚才最先对我起疑的那个家伙竟然好巧不巧的挑了我身边的一口棺材走了进去,见我还在坐着,他眼中顿时又露出了奇怪之色。
真他妈的倒了血霉啊!我心中暗叹,无奈的扶起搭在棺材边的棺盖,本想假装棺盖沉重,然后拖延一些时间等隔壁的家伙盖上棺盖后我再出去,谁成想那王八蛋热心得很,见我磨蹭了半天仍没盖上,他忽然一招手,棺盖顿时就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了好几下后,重重的砸了下来。
我脸色当即一变,棺盖沉重,这要是被砸到脑袋,还不立刻去找阎王喝茶?我本能的睡倒下去,而棺盖也严丝合缝的盖了起来。
棺盖被盖上,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我本能的就去推棺盖,可用尽全力推了好几下,棺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如同被钉上了棺材钉一样,紧得要命。这下我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在心里将隔壁的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然而这一点用也没有,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
等了一会,我贴到棺壁上听外面的动静,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是因为棺材的隔音效果好呢,还是外面的那些家伙已经全部躺进了棺材?
此时我人虽然被棺材封住,但心里却并不着急,因为我腿上还绑着从客栈僵尸身上取下的短刀。那刀我之前试过,切木质的桌椅如同切豆腐一样,非常锋利,区区一块棺板而已,大不了直接给它切出一个破洞,要出去的话很简单。我现在担心的是外面的那些仁兄是否已经全部躺进了棺材,只要还有一个家伙留在外面,我突然破开棺材钻出去,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我又等了好几分钟,估摸着就算是有人临时起意在棺材旁先上个厕所,这时间也该够了。于是我拔出短刀,毫不犹豫的朝棺板刺了下去。
原本在我预想中,这棺材板顶多也就三寸厚,短刀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之刺穿,然后我只需要划出一个缺口钻出去便可。事实上短刀确实非常轻松的刺进去了一大截,可谁成想的,刀锋刺进去后,棺盖上被刺中的地方竟然开始往外渗出液体,滴滴答答的落在我身上,而我并没有察觉到短刀有刺穿的感觉。
我心中一奇,忙摸出手机打亮了往棺顶上照,一照之下,我全身的汗毛顿时全都炸了起来,他娘的在我上方的根本不是棺板,而是一个被嵌在了木板里的人啊!
我被吓得够呛,心脏几乎都快停止了跳动,身体本能的就想往后退,可是脚连蹬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棺材里,根本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退。我就这么直愣愣的和上方棺材板上凸出的人影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足足僵持了好几分钟,那人影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而我也渐渐发现了不对,那似乎不是真正的人,而只是一个雕刻在棺材盖上栩栩如生的人形木雕。
这一发现让我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然而我心里还是感觉毛骨悚然,因为那人形木雕实在太真实了,五官神态,表情,甚至是皮肤的纹理与衣服的样式都几乎跟一个真正的人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木雕的颜色非常深,不似肉色,否则这玩意拿出去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打量木雕良久,我彻底放下心来,刚才因为手机光线昏暗,而木雕又太过逼真,这才吓了我一跳,不过现在知道了人影只是棺材盖上的浮雕,我心中还是感觉到一阵怪异。
刚才进棺材前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镇民身上,所以也没注意棺材盖上是否有如此逼真的人形木雕,不过谁家下葬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的在棺材盖上雕一个人啊?用来吓唬入棺的尸体么?他娘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想虽然这般想,可我心中的那种怪异感还是挥之不去,而此时我忽然感觉腹部的衣服被浸湿了,马上想起了刚才短刀刺进棺板时滴落下来的液体,便用手沾了一些伸到眼前,一看之下,头皮顿时一麻,忽然有了一种不祥感。
棺材渗血,不对,应该是棺板上的人形浮雕渗血,浮雕怎么可能渗血呢?无量你个阿弥陀佛,难道这玩意真是个人?
刚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恐惧此时又爆发了出来,我顿时想起了一件事,在棺材板刚合起来时,我曾试图推开棺盖,可当时我的手碰触到的棺板一片平滑,并没有那种凹凸的感觉啊!这这也就是说,棺材盖上的人形浮雕是在我尝试推开棺盖未果之后才出现的。
我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棺材里的鬼吗?
冷汗顿时如瀑布般淌了下来,短刀此时还深深的刺在人形浮雕的腹部,猩红的鲜血正顺着短刀慢慢的往下滴落,打在我的腹部,刺鼻的血腥味在棺内蔓延,刺激着我的神经,而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管我上方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现在我已经冒犯他了,虽然我还搞不清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板上,可要是有人无缘无故拿刀子捅我一下,我要是没死或者还有力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娘的这仇算是结下了,就看对方是个什么态度了。
怀揣着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我焦急的等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和我脸对脸的人形浮雕,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腹部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以这种出血量,正常人恐怕早就已经挂了,可他还是没有反应,好几次我甚至想帮他捂住伤口止血,可最后还是被恐惧制止。
四目相对,渐渐的,刚才的那种怪异感越来越强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棺盖上的脸似乎在动,非常缓慢的动,他的表情从刚才的木然变得扭曲,似乎在愤怒我为什么要捅他一刀。
这种感觉非常瘆人,但真正让我不安的是,棺盖上的浮雕,似乎正在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速度往棺材里挤,轮廓越来越立体,那张脸离我也越来越近。随着他脸部越来越清晰,此时我也终于知道了刚才心中升起的怪异感来自什么地方了,这张脸,竟然和我的脸非常相似,或者说一模一样。
哲学上说,人最不容易看清的,就是自己。这话果然没有骗人,我平时不喜欢自拍,也不喜欢照镜子,所以突然间看到自己的脸,我反而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只是本能的升起怪异之感。
我无法判断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毕竟人的眼睛要是长时间盯住一个东西,慢慢的就会感觉被盯住的东西发生了变化,有时感觉它变近了,有时觉得它动了,其实这些都是视觉麻木而产生的错觉,用哲学来解释的话,那不是被盯住的东西变了,而是你的心变了。
我尝试着闭了闭眼,想让眼睛放松一些,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骇然的发现木雕的人脸已经凑到了我的鼻尖,之前微微张开的嘴巴此时咧成了一个极度夸张的姿势,正朝我的脑袋咬来。
狗日的,不是错觉,这家伙果然在动,无量你个阿弥陀佛,老子和你拼了。
既然对方已经发难,我也没必要在畏畏缩缩,而且如此鬼鬼祟祟,他必然是一开始就打算偷袭我,所以才会在我没有看他时飞快下手,而在我盯着他看时,他却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朝我靠近。狗日的,要不是老子误打误撞用短刀切棺材盖发现了异样,恐怕现在已经被他阴死了,妈的,管你是人是鬼,先吃我一刀。
在对方咬中我脑袋的前一秒,我侧头躲了过去,那张怪异的巨口顿时将我脑袋边的棺板咬掉了一大个豁口,一击落空,他偏头正想继续开咬,我的手已经抓住了短刀,猛地一拔后又是一捅。
这一次我瞄准了他心脏的位置,在我拔出短刀的刹那,人头的攻势一顿,发出一声无比尖锐的惨叫,这反而激发了他的狂性,巨口张得更大了,几乎可以一口将我整个脑袋吞下,然而不等他朝我咬下,我手里的短刀已经又刺了进去,这下巨口里发出的惨叫更甚,从他口中喷出许多黑乎乎的粘液,抹了我一脸。
我顾不得恶心,刚想曲腿去踢,没成想木雕人竟整个掉了下来,压在了我身上。我心道不妙,短刀此时还插在他胸口,还没来及拔出,此时被他一压,我根本无力抽身,顿时陷入了困境。
木雕人此时也完全变了模样,不再是人形,而是变成了一具长着黑毛獠牙的青面僵尸,巨口也变成了长着一对锋利毒牙夺命毒口,冲着我的脖子便咬将下来。
危急之际,我的手四处乱抓,竟然抓到了林元章道士的破布包,顿时大喜,忙从包里抓出一叠黄符,也不管是不是镇尸符,一窝蜂的贴在青面僵尸额前。
奇迹出现了,这些黄符果然有用,青面僵尸不动了,我也松了口气,身体瘫软下来,可就在我侧头想避开青面僵尸狰狞的脸时,我忽然看到棺材侧壁,竟然同时浮现出两具人形木雕。
我靠,又来!我被吓了一跳,忙从黄符中又抽出几张贴在那渐渐浮现出的人形木雕上,可却一点用都没有,而压在我身上的那具青面僵尸额上的黄符忽然烧了起来,竟然也活了过来,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