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还隔了一段距离,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熟悉的冷风……
李癸哭丧的脸在转身面对冷绝辰的一刻瞬间换上了一脸幽怨。
这表情,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喷笑,偏偏李癸对上的是一脸雪色甚至眼露苦思的冷绝辰。
“绝辰,你这是怎么了?”灸日几步凑到冷绝辰身旁,“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冷绝辰肤色本就浅淡,情绪稍有激动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可见,现下一张脸竟是半点血色也无。
眼中灸日的身影渐渐清晰,一直凭本能保住的冷静骤然卸下,冷绝辰忽然起手攥住了灸日测试自己头温的右臂,也随之露出了右手紧握着几乎被攥碎了的薄薄一张纸,眼底水光涌动,嘴里喃喃却仅有二字,“长灵……”
长灵二字一清,灸日连忙看向左右,随后抓起冷绝辰直接瞬移出了人满如海的后营,直向空无人一人的后山遁出数里地才在一颗高耸的枯木上停了下来。
“绝辰,你怎么突然想起了长灵?你先不要慌,发生了什么你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不要慌。”
冷绝辰不答,颤微微的把攥着薄纸的手抵到灸日面前……“秦家密信……”
灸日迟疑一刻,接过薄纸,摊开后,一列列蝇头小字毕现眼底。“三月中旬,有夜游巡山之人夜观秦王岭主峰被数万孤魂亡灵入侵,亡灵大军一路向上直达秦王殿外,三拜而去。三日前,四月中旬,亡灵又现,依殿外三拜而去,细术五万有余……禀请光明神使净化亡灵……”
冷绝辰口中的长灵,于莽苍大陆的尘史,于世人最古老的记忆都无半字可循。但对于灸日来说,长灵,就像一根厉刺,深深扎在了心底最难触及的地方,然而一旦碰触,便痛的无药可缓,无医可治!
长灵,是莽苍大陆的历史中不曾记载过出现过的大秦长灵军!
是跟随秦王冷将征战数载护国卫疆,至终,全数没骨掩尸冰雪之下的整整五万,忠兵良将!
玄光镜中,五万长灵军血战至终,无一存活!
将已殁,卒宁死亦不退!
对长灵军,灸日有愧疚更有入骨的怀念……展臂将神色涣散的冷绝辰揽进怀中,轻叹道,“绝辰,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去秦王岭。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去探个究竟。”
属于长灵军的结局本不该如此,但是千载已过,长灵已逝,竟然连历史都不曾记载过长灵军的一字半句。
让那个朝代的记忆不止于幻觉的证据,唯有一座辉煌依旧却让世人无根可循的秦王殿罢了。
何以让五万亡灵奔赴拜祭,何以过往相安无事的秦王殿,偏就在封魔匮被取走后吸引来了长灵军的亡灵……
“倘若那些亡灵真是长灵军的英灵……生时他们不得供奉,死后也不能没有告祭,不得安宁!”灸日稳稳支撑着冷绝辰全部的重量,枝粗杆壮却斑驳破落的枯木连取柴续火都被嫌无用,此刻却是灸日和冷绝辰唯一可以暂时避除外物互相依靠的栖息地。
一阵冷风吹过,等灸日回神时才发现冷绝辰竟已完全恢复了常态,大大方方的倚靠在自己身上,望着军营的方向眼底虽仍是冰冷的但不难发现一层淡淡的暖意悄然氤氲在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
转世之后,已丧失了前世全部记忆且对绝尘地府外的一切茫然无错的冷绝辰,在本能的驱使下,从皇家魔武学院名义权利的蜜糖中挣脱,一路西行至边关苦地。
从一稚弱少年变为一军统将,其间的过程灸日不曾参与,但是冷绝辰所经历的辛酸灸日不知也可以想象。
即便冷绝辰与冷沐辰的出身截然不同,一个是已卸甲归田的将军义子,一个是圣地府主的嫡亲长子,冷沐辰依旧走上了这条冷绝辰未能走完的命途。
不管之后的计划怎么打算,眼下的日子却还得照常过。
吹着清凉的冷风,灸日不经意的回头,正瞧见冷绝辰悄悄用右拳抵在了胃上,细眉微蹙。灸日心下一闷,默默从空间取出出了冬后就再没穿过的虎裘披风,两手握住领口一震便披到了冷绝辰身上。叹了口气道,“给你留得小灶你还没动筷子。先回去吧,再不回去那些小子连骨头都留不下一块。”
厚重的披风同样是暗夜家族标志性的暗金色,包裹在身形比灸日稍显单薄的冷绝辰身上越称出一股更出尘的气质。
冷绝辰紧了紧披风顺滑的边缘,手指捻到几缕轻薄柔韧的金线微微一顿。与灸日常日里穿着的看似普通不打眼的黑衣如出一辙的明里无华暗里埋金的技巧,淡淡一笑,披着暗夜幽瞑为自己的‘长子’下足了心思反而被无心闲置了的披风,提速跟上了身旁浑然不觉的人。
两世相知相交,身边的人纵使仍在这世上,面上带笑心思大多也早与先时全不相同。唯是灸日,冷绝辰亲眼看着灸日一路暗谋阴计,偏偏觉得他还是初时相见那个不暗人事交际的冷漠少年。
“回去让暗卫送封信给你父亲。”走着走着,冷绝辰忽然道。
灸日一怔,愣愣地问道,“什么信?”
冷绝辰闻言立足,冷笑道,“不写信给你父亲,难道要看着你父亲把光明神教的酒囊饭袋找去秦王岭不成?”
灸日知道冷绝辰这笑不是对他也不是对暗夜幽瞑,而是冲着光明神教那些白吃供奉的神棍。想来也好笑,光明神教几千年的荣耀,竟让几个吃荤乐嫖的败类毁个七八。思及此,灸日话里也带了两分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这封信过了你的手,就代表我父亲不会插手。”晃晃手里被攥的皱巴巴的信纸,“况且光明神教的人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就算不好请,太子殿下不也让人捎了句话就请得光明神教的圣女亲自平了北关的活尸?”冷绝辰挪移的看着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