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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饭后还早,张华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再趁着漫天星辉照耀,一个人钻到地头去干农活儿,裴着两个孩子聊天。
裴清溪才刚刚上了高一,脚还受着伤,本来她应该抽个时间去学校里看一看她的,但国庆前后恰是农忙之时,家里的农作物都得趁早收回来,就怕在田地里多留一天,虫鼠就多糟蹋一些,所以她到底没有时间去学校里看看不太安分的女儿。
张华这会儿噼里啪啦的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问裴清溪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一
比如......
在新学校习不习惯?
学校食堂里的饭菜能不能吃得饱?
脚怎么样了?
高中课本上的知识难不难学?
这几天突然变了天,带去的衣服够不够暖和?有没有冷到?
......
尽管之前周末的时候已经委托过夏爸夏妈,衣服和芝麻粉等也确实都送到女儿手上了,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不管好与不好,裴清溪似乎已经习惯了说一切都好。
像自己胃疼到去了医院这事儿,裴清溪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家长。
关于这件事,她之前已经特地叮嘱过夏栀白,她借钱去医院的事,千万不要再告诉了她认识的其他人,尤其是她的父母,两家一直都有往来,那事儿她父母知道了,基本上就等于她妈妈也知道了。
而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打算让自己的妈妈知道这件事。
说了再多也无益于恢复。
除了担心,除了裴妈妈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说那些事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去医院多花的钱,她打算自己慢慢攒,攒够了再还给夏栀白。
“你抬起脚,再让我看看。”张华是真的有些怕,担心自己好好的女儿一个不留神就真变成了瘸子,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脚已经好很多了,还是不用看了吧?”裴清溪神色有些无奈,眼巴巴的瞅着自己面前的老妈,却在瞅见了她眼角和额头的那几道深深的沟壑时,默默地抬起了那只脚,“不嫌臭你就慢慢看吧,我保证已经没什么事了。”
语气显然多了一丝颤音。
之前整理床铺,她就已经发现了枕巾上的白发,一根长长的刺眼的白发,显然不是正直美好年华的自己落下的。
那就只能是她年岁渐老的母亲的落发。
如今再细细的看母亲的脸,蜡黄蜡黄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道一道的像树皮上的沟沟壑壑,肌肤也早就已经失去了许多水分,松松垮垮的皮包着骨头,再有那双不知何时变得浑浊的眼睛,一看就是历经艰辛沧桑的模样。
母亲已经渐渐老了,再不是从前老照片里那白白胖胖的模样。
固然有岁月流逝在脸上留下的痕迹,但更多的却是贫穷残酷生活的肆意荼毒。
明明年纪相仿,她的母亲怎么看都比旁人显老。
裴清溪把脚翘在椅子上,虽然没有脱下脚上的运动鞋,但是天生的汗脚散发出一股股酸臭味,但张华却毫不顾忌的凑近,盯着裴清溪的脚左看右看。
脚踝处已经消了肿,周围还有一点点红。
这个样子,显然脚已经好多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就说这只脚已经没事了,可你偏偏就是不信,非得闻一闻我这只臭脚。”裴清溪撇撇嘴,抽回了翘在椅子上的那只脚,“你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吧?”
“这不是担心你吗?怕你变成了瘸腿姑娘,以后嫁不出去......”张华面色讪讪的解释。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以后又不是没人养活。”裴清溪脸皮厚得很,并不觉得害羞,浑不在意的翻着白眼儿说。
可是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凑到她妈跟前问:“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张华注意力在裴清溪身上,基本上就没有裴清书什么事儿,他便打开了电视机,坐在一旁看晚间新闻。
他一边看电视,一边默默的听着母亲和妹妹说话。
只是,她们俩对话的内容实在是......
裴清书静静的听着,嘴角眼角狠狠抽了抽。
这才多大就谈嫁人的事?
“怎么,知道怕了?”张华一边叠衣服,一边笑看着她,“到时候我已经老了,得看你哥哥嫂子脸色吃饭,没有半句话语权,这问题你还是去问你哥吧。”
张华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但是却实实在在道出了许多老父母的心酸,那些确实都是残酷的现实。
如今确实有许多不孝子,动不动就给动弹不得的父母脸色看。
裴清溪长这么大,虽没亲身经历过,但是这村子里并不乏那样没心没肺的子女,电视剧里也没少见那样没良心的角色。
裴清溪一哽,扭过头去狠狠瞪了眼她哥:“妈,我哥的胆子小着呢,他肯定不给给你脸色看。”
裴清书瞅见了妹妹的神色,很无辜的摸了几下鼻子。
他还没有长大吧?
他还是个学生吧?
他没给父母脸色看吧?
他妹用得着一副“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子”的神色瞅着他吗?
裴清书喉结耸动,挠着后脑勺道:“肯定不敢给脸色。”
于是裴妈妈张华觉得圆满了。
裴清溪也满意的点头,但是思及某个问题,她又问了句:“哥,要是我以后真不嫁人,你会不会嫌弃我?把我从家里赶出去?”
显然不会!
裴清书嘴巴一张,就打算回答这一句,但是......
他沉默不语,皱眉作思考状。
裴清溪一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就觉得自己心里愤怒极了。
“哎,裴清书,你是不是我亲哥啊?”裴清溪恶狠狠的瞪着他,语气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虽然知道裴清书是开玩笑的,但就算是开玩笑,她也觉得很不开心啊。
“当然是啊。”
裴清书鸡啄米似的点头,裴清溪哼了声:“既然是我亲哥,难道不应该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支持我?”
裴清书眨了眨眼,学母亲踢皮球,冲裴清溪淡淡笑:“这个问题,恐怕得问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