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九章掩护的炮灰
至于剩余的伤兵，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兄弟们，别怪俺老崔心狠……”
秘授军令时，崔独眼还曾多少有些内疚。
这些人，可全是山西老家带出来的同袍手足，其中还有好几个，是跟从自己多年的心腹军官。
但是，事到如今，他已顾不上这许多了。
他很清楚，一旦火起，城外的明贼不可能毫无反应，万一撤退途中被他们咬上，全手全脚的还不知能跑脱多少呢，总不能再抬着这些累赘逃命吧？
然而，万万没料到，这伙明贼竟抢先动手了！
望着西边不断腾起的火光，听着这连绵的爆炸声，崔独眼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还未正式开战呢，眼看就要先折进去一小半人，这哪里是断尾求生，分明是半身不遂了！
“完了！完了！我的两个营哪！”
他禁不住顿足哀叹，“快跑啊！哪怕跑出几个来也好啊！”
猛然，他惊醒过来。
他发现，城下的大营外，已有一群溃兵出现，正大呼小叫着拍打营门，他们的身后，一股又一股的溃兵正从黑暗中冒出来。
再一细听，断断续续的连珠枪声，好像正越来越近……
他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事态，有可能很快失去控制！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放火不放火的事了，当下决定立即逃命，一刻都不能犹豫了。
当下，也顾不上回敌楼了，他一招手，当即叫来两个心腹亲兵，叫他们取来了头盔和绵甲。
他一边忙乱地穿戴着，一边低声吩咐：“快！去城外传令，叫驻守营垒的孙千户……”
他的所有亲兵，都是从山西就开始跟随他的，多年来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再机密的事都可以托付。
当下，这两人便从城楼上跑了下去。
“眼下之计，得先稳住阵脚，”
穿戴齐整后，崔独眼暗想，“要不然立刻就会军心大乱。”
从枪声的密集程度来看，他判断，目前正渗透过来的明贼人数还不多。
但是，如果不马上找人加以阻击，自己的嫡系主力很可能连撤出大营都来不及，一旦被粘住，待西城方向的明贼也过来会合的时候，就谁都别想跑出去，只有挨宰的份了。
自己仅剩的那点人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咬住的，担当掩护任务的，就只有聚集在营外的这帮乱兵了。
换做往日，遇见这种大呼小叫、动摇军心的溃兵，他必定会捆了几个来，杀一儆百。
但是，眼下都火烧眉毛了，就让他们再做一次炮灰吧，多少总能拦截一下明贼的脚步……
他招招手，将周围的军官们召了过来。
“你，你，你，还有你，马上下去收容乱兵重新整顿，在我到达巡视前，必须叫他们把守住各街口！”
他点了几个游击，指着他们的鼻子吼道，“有不听号令者，杀！”
“明贼一出现，各队立刻接战，各管各的，一定要把当面之敌杀退，”
他扯着嗓子道，“传令下去，杀退明贼每人赏白银三两！把总以上翻倍！”
说完，他一招手，唤来一个家丁，命他带人去自己库房，把那几个装有银子的箱子抬出来。
很快，几个家丁搬出三个箱子来。
“箱子里是一千六百两银子，你们立刻散发下去，一定要稳住军心！”
“遵命，大人！”
这几个中级军官不敢抗命。
“快去吧！”
“嗻！”
军官们带着马弁快步奔去。
崔独眼望着他们抬着的箱子，内心有些不舍。
这三箱银子，其中有一千两是昨夜军门大人刚送来的，另外六百两，却是自己的。
不过，他知道，都到这份上了，不出血是肯定不行了，没有真金白银的刺激，那帮乱兵起码得溜掉一半……
“你们几个，立刻随我去大营，”
他咬了咬牙，转头对剩下的一众将校军官喝道，“各司其职稳住军心，组织各营准备撤退！”
“嗻！”
“想必大伙也明白，这地方就是个绝地！动作要快，要不然咱们就是想逃命都来不及！出城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赶，千万不能让明贼咬住了！”
他看了一眼大伙，沉声道，“别想着滑脚开溜，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失去了秩序，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嗻！”
“走，随我进营！”
当即，他点起一队亲兵，率着众将校打着火把进营巡视。
……
此刻，城西的爆炸声早已引起了大营的骚动。
低沉的轰鸣和大地的震动，使得营内的士卒纷纷惊疑起来，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明贼又在捣什么鬼。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领教过明贼开花弹的厉害，也知道他们还有许多厉害的火器，谁都明白一旦短兵相接，哪怕躲在营垒中也无济于事。
随着营门外聚集的溃兵越来越多，他们越来越恐惧了，一旦城池被破，怕是大家都活不过今夜……
崔独眼带兵多年，对如何安抚和弹压士卒素有经验，他之所以心急忙慌地带着亲兵进营巡视，就是怕军心有失。
其中的重点，在于震慑那些趁机聒噪，动摇军心的老兵油子。
他知道，这些人打仗不行，捣乱的技术却很高――为了能更容易地溜之大吉，往往还会煽动其他士兵一起跑路。
他带着人明盔明甲一路巡视，亲兵们腰刀出鞘，一个个杀气腾腾，立刻便震慑住了动摇的兵丁。
不一会，各营各队的将校都下去掌握住了队伍，士卒们很快开始打点行装，忙乱地做着准备……
崔独眼略微心定——看上去队伍的情绪还算稳定，要不了多久，便能从后门悄悄开拔了。
不过，对于营外的那群乱兵，他还不大放心——这伙浙兵虽然平素也算凶悍，但军纪却实在太差，大敌当前，惊吓之下，不知道还剩多少士气。
他略一沉吟，一挥手便率着众亲兵走出了营门，来到一个街口后面观望起来。
只见前面不远处，夜色中乱哄哄挤了一堆士卒，有人正嘶声吆喝着他们做接敌准备。
崔独眼慢慢走近了些，见到他们大部分手握钢刀，也有手无寸铁的，正被支使着将一些门板、桌椅胡乱堆在路口。
另外，还有少量的弓箭兵和火铳手，正从几张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梯子上，一个一个往屋顶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