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利亚很可能是西班牙最为繁华的都市,菲利普曾给李旦机会让他自己画下明租借的范围,只是不愿喧宾夺主的李旦放弃了这一送上门的机会。
舍弃最繁华的地带,在城外东南二百里外划下一片方圆六十里的海湾港口。
这个地方过去叫做阿尔赫西拉斯,如今叫明租界。
黄喜载着战马的船绕过混乱的葡萄牙,驶过三面环海广布造船厂的加的斯,驶入直布罗陀海峡后才终于才西班牙领航员的带领下进入明租界的海湾——大明港。
“有点配不上这个名字,对吧?”码头上着绯色绸袍的总督张开双臂的场景与未经过开发的碧绿丛林背景显得差异极大,李旦的目光越过黄喜望向其身后的东洋军府战舰,道:“这些马儿可真神骏!”
背插赤底墨迹‘大明东洋军府’六字靠旗:“此次北袭法夷波尔多,确有一触即溃者,也有死战不退者,法夷马队便是骑着这等高头大马冲我军阵,战事甚为惨烈,死伤几半,若非陈将军运炮入神,怕是那场仗我们就输了。”
“即使最后取胜,陈将军左耳亦为炮所伤,蜂鸣之音即使卑职过来时也不见好,怕是今后要落下伤病。”
“小九耳朵坏了,那得打到多惨,他这将军都亲自上阵?”
李旦与老八、老九在日本合作多年,关系最为亲近,对义兄弟们的作战风格也很是了解的,陈八智有幼年从军落下的毛病,有时战局劣势还可能会披挂上马率精骑亲突敌阵。
可陈九经是正经的讲武堂出身,一向信奉运筹帷幄解决不了的战事、亲上战阵也起不到决胜作用——在李旦的印象里,陈九经跟生父陈璘一点儿都不像,反倒打起仗来像义父陈沐,基本上眼睛能看见前线战事就够了,绝不会亲自提刀上阵。
要是陈九经都上阵,那肯定是敌人杀到他脚底下了。
“没有,战事确实惨烈,但白山营直至最后才参战奠定胜局,陈将军是在城头观战被火炮震伤耳朵,未及塞耳,六十余门火炮齐轰。”黄喜摇摇头道:“卑职麾下四个精悍炮手都被震得口鼻出血。”
李旦听到这才稍稍放心,同时在心里算了笔帐,走出几步这才问道:“白山营几无损失,西勇六营伤亡惨重,他们想来是怨声载道,小九还敢把你派到这边来?”
“没有怨言。”
黄喜笑道:“倒是起初白山营对西勇营很有怨言,佣兵的军饷比咱高出十倍,他们是拿命换钱,上阵也知九死一生,将军抚恤给的高、活下来的老兵又升饷银,白山营则得了战利奖赏的实惠,皆大欢喜。”
“他们要的是钱,将军要的是为东洋军府增添影响,各得其所。”
说话间,二人在护卫簇拥下走到明租界最‘大’的建筑群下,守着港口立起一座南洋军府岛样式的炮庙。
大门外一座五层宝塔正在涂色,内里看上去像是碎石与黄喜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混合腻平的,来自东洋军府旗军装扮的将官正在指挥扶桑营足轻用烧制的青砖铺上外层、刷红石柱。
正殿的神像也未做好,作为李旦的居所的后殿倒是已经完工,还有带个西班牙巴洛克式的大花园。两侧前后看规划是偏殿十余,有武库仓库、也有军官营房,不过如今都还尚未建成。
海岸上除了这些东西就是茂密的林子,连通往塞维利亚的陆地道路都只是被踩出一条小土路,除此之外甚至连用来交易的地方都没有。
跟着李旦进入后殿的黄喜终于忍不住问道:“李总督,大明的租界,怎么如此寒酸?卑职从百里外的加的斯过来,那里繁荣的很,西国王厚此薄彼,将如此简陋之所给予大明?”
李旦笑眯眯的摆摆手,探手让黄喜坐在堂中,正赶上两名常胜侍女奉上茶盘,他从茶盘上拿起一支烟卷对黄喜道:“这块地是李某自己选的,国王倒是说起想让我在塞维利亚划去一半,好给他的王室增加收入,我没要。”
“太繁华的地方不好,有教堂有修士,宗教气氛太浓啦。”
说着,李旦抬手指了指堂中挂着的画,那是一副火炮天妃娘娘庙与港口的侧视图,港口市场、仓库与营房住所林立庙宇高塔之间,气势恢宏防备完善:“在塞维利亚修一座这样的港口,可能么?”
“义父要我任明租界总督,一在收税、二在占地,合同写的清白,一百年。百年光景,便是一片荒地,何样繁华求不得?既要收税,何不连出入地中海船舰税务一应卡下。”
“今天我还收不得地中海的船税,明年六座宝塔与三座造船厂、驻军三千的营房一一修缮、一支六甲舰队再次停靠,船税收不收得?”
“倘百年后,租约到期西国不愿续约,子孙亦不愿交地,西人索地,害怕拦他不住?”
“大明港!”
说着,李旦打亮火机,笑道:“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