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方阵在火枪手的使用上更加灵活,并且几十年中所有对外战争除了面对大明外他们基本都赢了,赢了就有打扫战场的机会,也就意味着火枪并不是消耗品,火枪手才是。
普通火枪手身上是很少见到铠甲的,但操持重型火枪的火枪手往往穿戴胸甲,即便如此在灵活性上也有极高的要求,他们要适宜在行军中变阵,在对阵中快速展开,在射击中前进、后退,有时还要从小方阵快速变换为大方阵。
明军鸟铳手要承担的使命就少多了,在敌人有骑兵活动时,他们会在壕堑的保护下固守,如果缅甸步兵,就会缓慢地向敌军逼近,身披坚甲能让他们在七十步外不受流弹所伤,即使在三十至七十步内,也有很大可能保住性命。
这样的战法要想妥善执行有一个前提,被急于推销重甲火枪连的付总兵忽略了——明军在阵地战中野战炮数量与质量上往往占据优势。
鸟铳队不会被敌军几门火炮砸翻,才有完美运行战术的可能。
当然了,对阿尔瓦公爵来说,这个‘明械连’是不要白不要,反正都是陈沐白送的,而至于好用不好用,没人会觉得不好用。
阿尔瓦回去就让这支部队把铠甲脱了……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太热,和板甲衣类似的布面铁甲本就不透气,外面还罩着胸甲,两肋还用皮条系着,只是想想都会出一身汗,阿尔瓦可不希望他的部下中暑。
正当阿尔瓦公爵在棱堡里进行试验这身甲胄的防护能力时,他又收到来自陈沐的信,信上提到两件事,都和钱有关。
阿科斯塔修士拿着信对老公爵读着,道:“明军在检查去年边境贸易后发现我们兑换了很多万历通宝,但并没有都用作买卖,在最后查账时他们得出结果,有一百四十万通宝不知所踪,他认为是我们的商人拿去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收到了假币,就像这个。”
阿科斯塔从宽大的修士袍里摸出一枚铸着菲利普徽记歪歪扭扭的银元,道:“经过比对,他们说收到五百多枚白铜包银币,认为是我们在用假币欺骗他。”
端着一杆重型火枪打算在铠甲上实验的阿尔瓦公爵听到修士的话硬是愣了半晌,接过钱币看了又看,顿了顿才问道:“白铜,是什么?”
阿科斯塔也跟着摇头:“我只认识这两个字,白色的白、铜矿的铜,合到一起……不知道是什么。”
“这就是银,甚至还是品相非常好的银币,难道陈沐以为随便编造个借口,就能来讹诈我的钱了么?”
阿尔瓦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这枚银币,他非常确定,这就是一枚银币,从重量、色泽、材质上与其他银币毫无区别,真要说区别,那也只是这枚银币在棱角上有些太过刻意,看上去并不像西班牙铸币厂粗制滥造的东西罢了。
当阿尔瓦公爵怒气冲冲的回信穿越边境送到陈沐手上时,东洋军府也对此诧异不已:“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白铜?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居然说这就是银!”
陈沐很清楚这些看上去像银币的铸币不是银,是铜镍合金,虽然看上去和银很像,但只要用针轻轻一划就知道不是白银,银很软,是可以留下划痕的, 划痕的,而白铜不行。
白铜是四川云南两省的特产,最早记载于东晋,陈沐在香山千户所时就截留过这种货物的出口。
难道是自己这边出的问题?
一旦脑袋里有了这种想法,就止不住猜测,最后只好下令各地村尉副尉严查私铸钱币的事。
这种事是禁不住查的,一查一个准,才不过仅仅十日就有村尉报上,发现邻村曾有私铸银币的迹象,还将银币卖给边境另一边的西人商贾取利。
让陈沐感到面上无光。
本来以为是西班牙人出现了小偷儿,却没想到制作假币的是自己这边儿的百姓,而且还是做别人的假币。
陈沐在军府衙门里气得直挠头,边走边问:“他既然都打算造假币了,为何不造通宝,非要去造西班牙人的假?”
要说起来,私造通宝在技术上要比用白铜造银币容易多了,且不说白铜冶炼需要的炉温比炼铁还高,关键在新大陆你从哪找到镍啊?
前来禀报的是边境线上的小百户徐晋,事情发生在他的下辖村落,自然是一副前来认罪的丧气模样,小声禀报道:“大帅有令,私造通宝铳毙,他们也不敢违令……”
“那我还得谢谢他们听话了是吧?”陈沐被气得脑壳疼,揉着脑袋问道:“他们从哪弄到白铜的?”
“回大帅,他们从国内出海时带了一些白铜假银,本以为能在这边蒙混过关,却不料亚州不用银两,又不敢在关防换取通宝,只得跟着到边境上,后来他们发现西夷用银币……大帅,林千户让卑职来问问,如何处置?”
合着是一拍即合。
如何处置?
陈沐也想知道该如何处置。
大明律法上可没有规定怎么处置仿制别国假币的条例,陈沐伸直了胳膊挡在他和徐晋中间:“先别跟我说话,头疼!”
可是坐了好大一会,陈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赃款没收充公,也不用杖责之类的刑罚,常胜县的铸币厂正在兴建,把他们全充铸币厂做铸币匠,八年不得离开。”
“他们做假币都能做的头头是道,让阿尔瓦看不出来,做真币想来也没问题了。”
陈沐这样的出发让百户徐晋狠狠地松了口气,哪知道还没来得及擦擦额上的汗水,就见陈沐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这个百户是怎么当的?还有那些个村尉,老百姓铸币你们都不知道?”
说着陈沐指了指室内的亲兵,下令道:“去告诉林琥儿,罚他一年俸禄,让他给我查,从上往下查,有收受贿赂的就地铳毙,知道情况却不上报的立即撤职、不知道情况的罚俸半年。”
陈沐揉着脑袋,越想越烦躁……他该怎么跟阿尔瓦说呢?难不成说他看错了,这东西就是银币?
他既不想承认假币是从他这儿出去的,也不想帮欧洲人认识什么叫白铜。
“唉!”
陈沐觉得问题非常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