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土人并不是很相信远处飘在岸边的明船,即使他们刚刚派人把两艘停靠在栈桥的西班牙单桅小帆船开走。
要不是他们同样有黑头发、黄皮肤以及一双黑眼睛,麻贵派去的说客甚至可能第一时间就被杀了。
在伊族人部落向南的所有原住民都有着与北方原住民截然不同的敏感性情,他们更多疑、更凶悍。
麻贵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他有一些源于自己的猜测,为什么北方人会向停靠在岸边的他们送来食物、邀请他们进入村落。
而南方的原住民看见他们便会投出长矛呢?
因为这是战场。
总兵官的使者看上去被土人扣下了,一直立在土人指挥官的身边,看上去束手无策,不时朝船上望过来,希望能得到帮助。
麻贵的旗军在船上全副武装,但他们没有下船,只是停在岸边远远看着围寨的情况。
从初次攻寨失败后已过去一个时辰,看样子原住民准备组织第二次进攻,他们做了更多的火把、准备更多木棍树枝作为燃料。
各队最前还组织出一批持蒙皮木盾与铁斧头的攻城兵。
看得麻贵直摇头,可惜了!
他在北方见过这种原住民绘上看不懂花纹的木盾,他的人还用一柄短钢刀换过三面。
一寸厚的木盾外边蒙一层或两层水牛或野牛皮,就是麻贵的部下在麻家港遇到的那种体型庞大的野牛。
那是麻贵所见过质量最好的牛皮,制好的牛皮盾内层还有冬季野牛生出厚而密的优质牛毛,刀砍在上面只能留下划痕,箭刺在上面穿透牛皮后也会被牛毛抵消一部分冲击。
但这有什么用?
这东西只能在五十步外才有机会挡住铳子,而且在麻贵等人于苦兀岛所了解到的知识中,西班牙人带支架的重铳装药九钱,他们的燧发铳才装药三钱。
从原住民围困营寨的距离在二百步外,麻贵认为城寨里那些西班牙人使用鸟铳虽然没有支架但架在木墙上,应该就是那种威力巨大的重铳。
即使是质量良好的蒙皮木盾,也不可能在攻城那么接近的距离中挡住铳子。
似乎原住民也知道麻贵此时心中的担忧,他们并不是为了攻城,大队士兵带着火把从各个方向冲到城下,付出一些伤亡后将数不清的火把投掷到木寨下,接着以弓箭向木寨上短暂还击,便退了回来。
这些原住民是麻贵遇到最有士气的士兵,他对麻锦道:“咱在九边,要想让旗军营兵客的旗军便一路狂奔过来,于岸边沙滩狠狠地朝船上招手。
麻贵的面孔依然冷峻,透着战争来临的严肃,抬起右手道:“全军下船,虎蹲在前铳兵在后,岸边列阵!”
西班牙人早在栈桥两艘小船被夺取时就注意到停靠在海边的几艘大小明船了,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看着这支明军将属于他们的船夺走。
每个人都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支明船只是一些小偷,来将船舰偷走就算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愿计较两条单桅小船的价值。
但他们的祷告落空了,大船放下小船,小船载着兵马靠岸,高高的皇明旗杆扎进沙地,穿戴制式甲胄的明军快速排成四队。
二十二名辽东军提马列队,随后收到命令在麻锦的率领下散做两翼,一面同原住民隐隐组成合围营寨的势,另一面也小心防备着原住民。
二十一名宣府、顺天旗军肩扛鸟铳立在最前,每人身后都带着两名同样穿戴制式布面铁甲的亚念兵。
不过并不是每个亚念人都有兵器,他们有些人被配发了腰刀、弓箭,几个机灵的肩上也持着鸟铳,还有些人肩上吃力地扛着虎蹲炮或抱着火药箱、炮弹箱以及长牌大盾。
队伍侧面,是女真猎兵与朝鲜射手三十三人的混编小队,他们已经散开了,这场战斗中他们没什么表现空间,倒是抓俘虏的时候大约能派上一点用场。
军阵向前推进二百步,勉强停在地上有实土的地带,八门虎蹲炮由铁爪钉与炮身铁箍撑起合适角度,由两枚大铁钉钉死,随后尾端又用一枚倒u型双尖绊钉入地面箍住炮尾。
言语不通的亚念兵抬着长牌大盾掩护在铳手身前,一杆杆鸟铳组成轮射阵形,军阵正中,麻贵身边锣手轻敲。
戚!
响亮而清脆的声音中,火光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