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雾岛,圣佩特罗堡。
菲律宾总督雷加斯比心情很糟,几天的时间里城堡中绝大多数瓷制杯具都被他摔掉,佣人只好把剩下的瓷器藏起来,换上银质器物,至少摔变形了敲敲还能用。
毕竟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恐怕很难再买到瓷器——他们和想象中的敌国,以最想象不到的方式开战了。
但是别误会,雷加斯比心情糟糕的原因绝非是他的孙子被俘虏与外孙当场阵亡。
“那个陈沐就是个疯子,雨季里航行到菲律宾来打仗,我的天,他能办出愚蠢的事!市政官佩德罗·萨门托先生,你知道什么比这更愚蠢么?”
从马尼拉乘小船避过东亚海盗重重围捕,九死一生逃回宿雾岛的马尼拉市政官萨门托战战兢兢地站在雷加斯比面前,就像老虎面前的绵羊般,擦着额头细密汗水,连忙附和道:“抱歉,总督阁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陈沐更加愚蠢。”
“你不知道?”
年迈的雷加斯比像一头暴躁的雄狮,浅黄色须发与碧色的眼睛,只不过此时眼中满是怒火,疑问一句后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怒吼道:“更愚蠢的就是我们让他们赢了!”
这场战斗从头至尾,对雷加斯比来说都是彻头彻尾的嘲讽。
能以冒险家的身份成为菲律宾总督,雷加斯比自问足够富有智慧或老奸巨猾。
在接到陈沐的向他讨要赔偿的书信,一笑而过后他也确实花了几天认真思考,在心底认真推演接下来会发生的种种情况——不过是生理人在十月后抵达马尼拉,他们的孱弱的船队在海上就会被西班牙舰队击溃。
即使幸运儿成功登陆,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然后用他们过时的火门枪和少量火绳枪,以及杀伤力小到能够忽略的火箭被围堵在丛林里。
这场战争在雷加斯比的估计里会持续很长时间,半年至一年,因为生理人的国家很大,他不像那些秃,菲律宾失控了。”雷加斯比压低了手指,手指压在桌面仿佛想摁出印子般,“我们只有圣佩特罗了。”
圣佩特罗堡比起规划中王城不值一提,这是雷加斯比最初登陆建立的石堡。同样也是棱堡类型,但周长仅有三百七十八米,一边面海一边面陆,作为最初守备苏禄人进攻的堡垒,这座石堡的守备需要大量火炮。
但是现在雷加斯比手上最缺的除了战士就是火炮。
“我们要守到明年春天,六百七十名战士与二十七门火炮,我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去马尼拉,现在马尼拉陷落。”雷加斯比对市政官萨门托问道:“你见过生理人的军队,除了站在那擦汗,你有更好的建议么?”
见过?
萨门托没见过!
甚至他敢保证,逃回来的一船人都没亲眼见到生理人的军队,他所见到的只有该死的李旦和那些日本人,夜幕下除了炮火的光亮外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从属下的汇报中知道有几十条满载火炮的舰船在马尼拉湾中横冲直撞。
然后他们就输掉了马尼拉,他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全靠当机立断逃出来。
但他不能这样告诉雷加斯比,谁知道这个已经在癫狂边缘的老混蛋知道实情后会不会立刻绞死他。
菲律宾不存在有修养的大贵族,真正的贵族都呆在伊比利亚半岛上,谁会到这里来?甚至他敢向天主发誓,对面的生理人将领也是一样,在国内一定都是不受喜欢最危险的混蛋,才会被派出到这里玩命。
“雇佣军,阁下,我们需要勇敢的雇佣军。”萨门托上半身微微前倾,偏头说道:“如果您愿意付出三千枚银币,我刚好认识一名雇佣军首领,他前些时候受雇于葡萄牙人,在莫卧儿作战,离我们很近,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抵达菲律宾。”
“没有火炮,但装备精良、英勇善战,如果阁下能先付给他银币,我想他能带来六个连队,甚至更多。”
“你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没用,萨门托先生。”雷加斯比抬手锤在桌上,道:“招募他,三千枚银币,同时让商人去向葡萄牙人购买火炮,如果商人还能出海的话。”
萨门托张张嘴,急忙道:“但还有一些小问题,比方说佣兵首领叫迪亚戈,马德里的迪亚戈。”
迪亚戈?
雷加斯比的兴奋表情冷却下去,道:“是那个从维纳达加活着回去,被指控叛国关进宗教裁判所的迪亚戈?他好像既不虔诚,也不忠诚。”
“但他有熟练的战士,阁下。”
“去吧,写封信让他过来,但你不用去,我还需要你做件事。”雷加斯比看着萨门托笑了,道:“我需要你再回到马尼拉,和那个叫陈沐的生理人将军谈谈,如果我不追究他进攻马尼拉,我们能讲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