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手里的韭菜‘啪’一声砸在地上,脸色阴沉的吓人,“你看看我像细粮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给你当细粮吃咋样?”
李红梅吓了一跳,身子后仰,呐呐地道,“娘,我没这意思,我就是……怀娃儿辛苦……”
“谁怀娃儿不辛苦了?你满村子转悠着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现在还有细粮吃,我豁出这张老脸去磕头借来给你吃咋样?”老太太打断李红梅的话继续道。
哪里养得臭毛病!
别人家媳妇吃粗粮照样把娃子生得壮壮的,李红梅咋就吃不下粗粮了?
呸!大四月里要吃细粮,她咋不说要吃满汉全席?
老爷子也在一边接话,“红梅啊,这才四月,新粮还没下来呢,你让我们去哪儿给你寻摸细粮?”
李红梅:“……”你前两天不是给我吃玉米面饼子了吗?咋就没有细粮了?
老爷子也想到自己前几天给李红梅那几个玉米面饼子,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接着道,“那几个玉米面饼子,是我打外面弄回来的……”
话音刚落下,老太太的脸更黑了,横了老爷子一眼,对李红梅道,“去年收成不好,咱村儿种下的麦子玉米都不够交公粮的,村里八个生产队,你见哪个生产队留细粮了?
家里前段时间能有点细粮吃,也是时年娃子想办法填补裳囡那张嘴的,你见天儿不给裳囡好脸色,现在都不是我们老云家的人了,哪儿来的脸抢裳囡的吃食?
你怀了二川的娃子,吃不上细粮,就去怪二川没出息好了,可别觉着我们老云家欠你的,更别觉得早就分出老云家的裳囡也欠你的。”
老太太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李红梅一张脸臊得通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倒是怪云二川没出息了,可云二川就因为这事儿火冒三丈的跟她离婚了,要是她现在再敢说云二川一句没出息的话,说不定云二川就能狠心让她落了肚子里的娃子。
到时候她哪还能以身子重为借口,干最轻省的活儿。
以她被村里监管,坏分子的身份,说不定得干修路,挑水浇庄稼的活计呢。
再说了,云二川现在都进城了,眼看就要出息起来了,她要是表现好一点,看在两个娃子的份上,说不定云二川还能让她回老云家。
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老云家的人不高兴了。
想到村里人见天儿指指点点的说她闲话,笑话她把到手的好日子折腾没了,李红梅心里就后悔的不得了。
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压下心底的羞愤委屈,抿着唇,声音低低的道,“娘,我就是这么一说,又不是非吃细粮不可,我,我就是找个借口,来看看你好不好……”
老两口:“……”妈呀,这李红梅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转变这么大,真是瘆的人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
老太太更是连看都不想看李红梅一眼了。
李红梅要是说想来看看栓子,倒是能糊弄人,可李红梅进门后,连提都没有提栓子一句,倒是先凑过来要细粮,眼看着要不到细粮,又改口说是来看她的。
这种奉承人的鬼话,估计连栓子都糊弄不过去,也不知道李红梅咋好意思说出口的。
老爷子这会儿也忍不住黑了脸,问李红梅,“你就不想看看栓子咋样了?打进门起,你就没有问过栓子一句,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难怪二川死活要跟李红梅离婚,就李红梅这样没心没肺,给男人头上泼脏水,连儿子都不记挂,只想着自己好的婆娘,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李红梅大概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老爷子会冷着脸说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直到老爷子冷哼一声,拎着板凳进屋,李红梅才赶紧问老太太:
“娘,栓子咋样了?最近长个儿了没?在汾阳吃的好吗……”
“李红梅,你还是叫我云婶子吧。”老太太再次纠正李红梅的称呼,“你放心,栓子没有娘惦记,还有他爹,他爷他奶护着呢,我们亏不了栓子。”
李红梅还想说什么,老爷子从屋里走出了,把一个小布袋子丢到李红梅怀里,“行了,这是两斤白面儿掺玉米面儿,是裳囡给栓子的口粮,你赶紧拿着走,以后没事别过来了。”
老太太不满的瞪了老爷子一眼,回头看了看李红梅的肚子,压下心里的不满,也开口道:
“裳囡一个月就一斤细粮指标,这可是裳囡可时年娃子俩人一个月的细粮定量,现在都给你了。吃到嘴里,惦念着点我裳囡的好,想想这口粮你应不应当吃!”
但当着外人的面,老太太还是很维护老爷子的面子,没有阻止老爷子的举动,也没有责骂老爷子,而是顺着老爷子的意思,开口敲打李红梅。
李红梅脸上胀红一片,拿着粮食袋子,不知道该不该揣进怀里。
见老太太也要搬着板凳进门,李红梅赶紧跟上去道,“娘……云,云婶,我,我想看看栓子。”
“在这儿等着。”老太太把板凳放在李红梅身边,进屋摸了摸栓子的头,见云二川一张脸黑得不成样子,叹了口气道,“到底是亲娘,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娃子,带栓子出去看看吧。”
云二川将李红梅进门后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早就压着火了,这会儿听了老太太的话,心里更是憋屈的受不了:
“娘,她哪里记挂过栓子,有这样的娘,有还不如没有!咱栓子不缺人疼……”
话没说完,老太太一张脸已经冷了下来,云二川赶紧起身,抱着栓子出去了。
见到李红梅,栓子下意识往云二川怀里缩了缩,等到李红梅抹着眼泪抱过栓子后,栓子才伸出小胳膊,环住了李红梅的脖子。
老太太在屋里看得直叹气,连手上的韭菜都摘不下去了,一口气灌了大半碗凉水,问老爷子,“老头子,村里最近咋样,棉花玉米都种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