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年包扎完伤口,在两位红袖套的陪同下,先到公安局做笔录。
到了地方才知道,公安局有专门负责敌特案件的部门,就在后面一栋三层小楼,这个部门有独立的程序和体系,一旦抓住疑似敌特分子,公安局里其他部门,根本没有审讯权。
公安人员带着顾时年和两位红袖套进了小楼,分开做笔录。
顾时年又将之前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并且完善补充了不少疑点。
等到顾时年讲述完,一直在旁边旁听的公安同志打发做笔录的工作人员离开,笑眯眯的给顾时年倒了一杯热茶。
“疼不疼?”那公安指了指顾时年受伤的胳膊。
“还行,忍得住。”
顾时年喝了一口热茶,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公安人员。
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挺拔,面容斯文俊秀,像个文弱书生,但眼底隐隐流露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瞧他。
“我叫张海洋。”那名公安笑眯眯在顾时年面前坐下,“你应该听说过我,我爱人是韩卫红,老丈人是韩山。韩晨和韩阳应该喊我姑父。”
顾时年愣了一瞬,马上起身,放软了脸部线条,跟张海洋打招呼,“张叔好!”
“坐,坐下说话!”张海洋对顾时年招招手,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韩晨昨儿还跟我显摆你从申市给他买的钢笔呢!可馋坏我家张明扬了……对了,张明扬是我儿子,比你小两岁,以后没事儿可以来我家找张明扬玩儿。”
“行。”顾时年点头应下,也不说自己手上还有从申市买来的小礼物,可以送给张明扬的话。
从刚才做笔录的情况来看,张海洋能随便支使另外两名做笔录的公安同志,说明他在公安局里是个小有实权的人物。
可是这会儿这个实权人物,却坐在专门做笔录的办公室里,不谈案件,只跟他开玩笑似的拉起了家常,这怎么看,怎么违和。
顾时年摸不准张海洋是什么意思,只好低头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不动声色的等待张海洋开口。
张海洋察觉到顾时年温和有礼表象之下的戒备,面上的笑意收了几分,眼底也流露出认真的神色。
“时年,我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我就跟你直说了。”
张海洋放下手中的茶缸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在你过来之前,我们加紧审讯了薛六子……哦,就是想杀你的那小子。对方交代,这次的事情是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顾时年故作诧异的抬起头,“张叔的意思是,薛六子不是特务?”
“不,就像我们无法明确认定薛六子是特务一样,他也没有办法证实自己不是特务,毕竟他犯事的点实在太过敏感。
再加上薛六子也说不清到底是谁让他来截杀你的,所以,这个所谓的幕后黑手到底存不存着,还是两说。”
顾时年听明白张海洋的意思了。
如果幕后黑手存在,说明薛六子有可能是受人指使,那么他身上的敌特嫌疑就会减少一分。
如果幕后黑手不存在,那整件事情从策划到执行,只能落在薛六子头上,而他选在这个时间点儿动手,无疑会加大他的敌特嫌疑。
所以,他心里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对于薛六子来说,至关重要。
顾时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在心中反复思量整件事接下来的走向。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坐实薛六子敌特的身份,这样躲在幕后的顾光宗或者是周明娟会逃过一劫。
二是说出他的怀疑对象,帮薛六子摘掉敌特的帽子,这样幕后黑手也会暴露出来,就算不会被判劳改,以后也没有前程可言。
只是这么一来,薛六子等人保住了命,对顾时年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最重要的是,顾时年以后会把云裳带在身边,要是薛六子等人想要报复,以顾时年现在的年龄和身手,根本无法保护云裳……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运作的空间。
要如果公安能查出薛六子等人手上都沾过人命的话,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到时候就算薛六子不是敌特,沾上人命官司,也照样要挨枪子儿。
等到薛六子等人犯得事儿查清楚了,顾时年就可以说出心里的怀疑对象,把藏在幕后的真凶攀扯出来,一样可以既收拾了薛六子一帮人,又给幕后黑手重重的一击。
想清楚这一点,顾时年直接开口对张海洋道,“张叔,薛六子带人拦住我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了几句话,好像这些人手上都沾过人命案。”
张海洋愣了一下,仔细盯着顾时年看了半晌,随即笑笑道,“好,我让人仔细审审薛六子,要是这帮人手上真沾过人命,一定不会轻判。”谁让他敢对清河县的小英雄动手呢!
“小刘!过来一下。”
张海洋走到门口,朝楼道外喊了一声,待有人应声后,低声吩咐了对方几句。
顾时年坐在办公室里,隐隐听到门外张海洋吩咐小刘的声音,“连夜提神薛六子”、“让刑侦科的同志协助调查”、“近几年没有破获的命案都审一遍”、“包括失踪人口”……
张海洋很快回到办公室,再次变回笑眯眯的老狐狸,“时年,我听韩晨说,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不太好,好像你大哥前段时间回省城了,你为啥不想回去?”
顾时年心中一凛,知道张海洋也起了疑心,当即苦着脸道:
“张叔,我和顾怀庆同志……不是关系不好,是从来没有过关系。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是在清河县出生的,顾怀庆同志从来没有养过我……”
话说到这里,顾时年声音低了下去,像是不愿意提及这件让他万分伤心愤怒的事情。
他对两世的父亲都厌恶到骨子里了,所以那种伤心愤怒的情绪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演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