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的四月底,芒种前后,杨若晴和骆风棠两口子终于回到了长坪村。
对于杨若晴来说,不过是出去了将近两个月。
而对于骆风棠,则是一年之久。
两人行走在那条衔接长坪村和清水镇的大路上,望着大路两侧田地里乡亲们忙碌的身影,两口子都有些恍惚。
仿佛是隔了一世,重回这生养自己的故土。
杨若晴道:“我出去寻你的时候,蚕豆花儿才刚刚开,这回来,麦子都黄了,端午节都快到了呢。”
骆风棠点点头,道:“我记得上一回出门的时候,是去年的春天,一年的光景好快,好快!”
杨若晴笑着道:“日子如流水,有时候你觉得好慢,可有时候不经意间就会发现它流逝得好快。”
她放眼望着这视野中的田地和田地里耕种的百姓们,感慨道:“咱人,说白了就跟这田地里的庄稼似的,一季又一季,一茬又一茬,冬去春回,春华秋实,一辈辈不断的衰老,又不断的绵延,生生不息。”
骆风棠握住她的手,“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我就是那韭菜,也要紧紧挨着你这根韭菜长着。”
杨若晴噗呲一声笑了,抬手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好,那我们就做一对快乐的韭菜。”
“哟,那边可是棠伢子和晴儿啊?”
往前面走了一阵后,很快就有熟悉的乡音跟这边打招呼。
是桂花婶子和长庚叔。
骆风棠赶紧翻身下马,跟他们寒暄起来,杨若晴也赶紧从马车里下来。
“桂花婶子,你和我长庚叔在这做啥呀?”
杨若晴诧异的问道。
这条路边上的田地,应该是属于鲍家村,金家村的。
而长坪村的田地,还在前头,以及眠牛山脚下往东延伸的那一片,桂花婶子和长庚叔手里也没拿农具,两口子就这么垂着手站在路边,所以杨若晴有点好奇的询问。
桂花道:“晴儿啊,我跟你叔在这等小雨呢!”
听到这话,杨若晴的眼睛瞬间亮了:“小雨捎信来了?是说今日回来吗?”
桂花点头:“信上是这么说的,可这都快晌午了,还没到。”
边上,长庚道:“带着俩孩子,小雨又是刚出月子的人,这车马肯定快不了,八成要到日落的时候才能到。”
“啥?小雨生了?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杨若晴又问道。
上回在家的时候只听桂花婶子说小雨快要临盆了,没想到这出去两个月,小雨孩子都满月了。
桂花喜笑颜开:“男孩呢,呵呵,如今两个小子了。”
杨若晴也为自己的这位闺蜜打心眼里开心。
两个儿子,这对于庄户人家出身的小雨,在宁家那种大户人家立足根基更稳了。
“晴儿啊,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桂花又问。
杨若晴愣了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没有没有,估计是赶路有点累。”她赶紧道。
桂花道:“这舟车劳顿,肯定遭罪,我看棠伢子的气色也没有以往回来的时候那么好。”
杨若晴又偷瞥了骆风棠一眼,在她跟桂花长庚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是温和的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
此刻话 p;此刻话题转到他身上,他便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以示他无恙。
长庚道:“桂花啊,你就别耽误他们两个了,让他们赶紧回家去,到家就好了。”
桂花连连点头,道:“你娘今个早上跟我一块儿在菜园子里摘菜的时候还说到你了,说你们这几日就要到家,可开心了,你们赶紧回村吧。”
杨若晴道:“桂花婶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等,回头帮我跟小雨那里说一声,让她带着孩子们来我家耍!”
桂花道:“放心吧,一定把话带到,到时候你也去我家耍。”
……
终于进了家门。
家里就拓跋娴在,其他人都不在。
看到杨若晴和骆风棠手拉手进了院子,拓跋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把之前那几十年在宫廷里接受的礼仪风范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快步来到骆风棠跟前。
“风棠,你可算是回来了!”
说完,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看着面前形容憔悴,明显瘦了好几圈的拓跋娴,骆风棠也是眼眶泛红。
他往后退了一步,拂了下衣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他沉声道。
拓跋娴流着泪,却笑了。
俯身扶住骆风棠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些起来说话!”
她扶起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细细打量着。
骆风棠也在打量着自己的娘,突然发现,这趟回来,娘真的老了很多。
眼角的皱纹很明显了,两鬓,已经露出几根白头发。
骆风棠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瘦了,瘦了……”拓跋娴则在跌声道。
“这趟我儿吃了大苦头了。”她又道,眼底眉梢都是心疼。
骆风棠摇头:“娘,我倒还好,没吃啥苦头,倒是晴儿,她为了救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杨若晴在朝他暗中使眼色呢。
拓跋娴将视线落到杨若晴身上,也是猛然一惊。
眼泪簌簌往下掉,道:“晴儿为了你,命都可以豁出去,为娘又哪里不清楚她遭罪了呢?”
她伸出手来,一只手握住了骆风棠的手,另一只手则牵起杨若晴:“看到你们两个双双回来,没有缺胳膊少腿,娘真是开心啊!”
“来,我们回家,回堂屋说话!”她道。
杨若晴和骆风棠相视一笑,骆风棠道:“娘,我们扶你!”
小两口一左一右,搀扶着拓跋娴回了堂屋。
刚进堂屋,拓跋娴就赶紧张罗起来。
给他们两个泡了热茶,拿了点心。
“娘,家里咋就你一个人?我大伯大妈他们呢?”骆风棠诧异的问道。
杨若晴笑着道:“你这去外面待了一年,都傻了呀?这会子正是农忙的时候呢,大伯大妈他们肯定是出去干活去啦!”
骆风棠恍然。
“咱家的田地不是都租赁出去了么?我记得我去年春天在家的时候,就跟大伯那里叮嘱了,让他打理鱼塘就行了,田地就别做了,如今也这把年纪了不比从前,是时候歇歇了。”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