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趴进你怀里哭了,还能没什么?刚刚倘若不是我看到,是旁的人看到了,你们俩就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怕都是说不清了。”苏好吸了一口气,“到时候,白家跟祁家为了保全名声,势必会拿你开刀。”
苏枫坐了下来,喝一口茶水:“怎么就还扯上白家了呢?”
“那二小姐祁绯是白将军看中的儿媳妇,你若同她有什么,白将军肯定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苏好从他手里夺走茶杯,“你还有闲情逸致喝茶,今天白将军让你唱堂会就是为了敲山震虎,给你一个警告。祁绯中意你,那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你们若真有什么,恐怕整个苏家班都得为你们俩陪葬……”
“姐。”苏枫不悦的打断苏好的话,“我们真的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就该跟人家姑娘说清楚讲明白,她是要嫁进将军府的人,若存了旁的心思,就只会害了别人。”
“不会的,二小姐心善的很。”苏枫赶紧辩驳,“我们刚搬来这个院子的时候,房里的被褥都是潮湿的,是二小姐给我们送了干净的被褥来。”
见苏好没有反应,苏枫又道:“姐,那个将军府的公子我也听人说起过,是个纨绔,嫁过去的新妇都被他打死了,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娶亲。二小姐那样好的一个人,嫁过去了,岂不是被他给白白糟蹋了。”
这二小姐也委实是个命苦的,可这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苏好期盼的,不过是苏枫跟苏家班能在这世上得一个平安罢了。
苏好偏眸看着苏枫,悠悠反问:“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好的平静令苏枫有些焦灼,他额头急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姐,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苏好叹了口气,起身打了一铜盆水,慢慢的清洗着脸上的油彩,苏枫就在一旁静默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好将脸洗的干干净净,坐在铜镜前,镜子里面映出一张素净寡淡的脸:“你过来。”
苏枫乖乖走到她的身边来,站定。
“我们只是行走江湖的卖艺人,将军府和督军府都是有头有脸的门户,我们惹不起,更管不了人家的闲事。”苏好拉过苏枫的手,“我知道你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但凡事皆得量力而行,若明知道有些事超过了自己的能力却还是硬要去做,那就叫不自量力。”
苏枫闻言后脸上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苏好便知道他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
拍了拍苏枫的手背,苏好接着道:“若你不对二小姐倾心,她的事便于我们无关,你也别再同我多说,我不能见你白白毁了自己的前程。”
“我知道了,姐。那我先去睡了。”
苏好点点头。
身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旋即又很快关上。
苏好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是她心狠,只是她心里一心为着苏枫和苏家班好,旁人的事于她都是无关紧要了。
苏好和衣躺上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心只想着晚上苏枫的态度。
苏枫不会骗她,他说心里没有祁绯,便该是没有祁绯;可他的表现,分明就是把祁绯放在了心上。
一想便想到了眼看快天亮,苏好才刚刚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女子痛苦的哭喊声骤然划破天际。
苏好翻身坐了起来,凝神仔细分辨。竟有几分像祁绯的声音。
料定苏枫也听到了,苏好趿着绣花鞋推门出去,清晨寒意凛冽,寒气从襟口钻入,浸透四肢百骸。苏好刚打了个冷颤,果不其然就看见苏枫从厢房偷偷摸摸的出来,正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走。
“枫儿!”
苏好大声唤住他。
苏枫脚步一顿,身形僵硬的停住,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朝苏好硬挤出一个笑来:“姐,早。”
苏好点了点头:“去打盆冷水洗把脸吧,该练早功了。”
“姐,我想出去一趟。”
苏好眼神明亮的盯着苏枫:“出去干嘛?”
“我……我出去……”苏枫不擅长撒谎。
“你向来不会骗人的。”苏好朝苏枫走近了一些,外头隐隐还能够听到二小姐的声声惨叫,凄厉至极,令人心疼。
“告诉姐,你想出去干什么?”
苏枫将头垂到胸口,憋了很久,仿佛下了格外大的决心一般,声音闷闷的开了口:“二小姐怕是挨打了,我想……想去看看。”
“你去能有什么用?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弄不好督军连你一块收拾,你还是别去淌浑水了。”
苏好将苏枫硬拖进了房里,洗了把冷水脸,苏枫渐渐冷静下来,院子里的哭声也慢慢的停了。
有丫鬟送来早饭,姐弟俩吃过后便来到前厅准备着唱堂会的事宜。
才想跟着苏枫一起进后台,还不等迈过门槛儿,苏好便被老班主给拎了出来。
“班主,您这是干什么啊?”
苏好被老班主拎到游廊尽头,不悦的嘟起嘴。
“丫头,你以后可不能再进后台了。”
“为什么啊?”苏好天真的眨巴着眼睛,明知故问:“我还要给角儿们画油彩呢。”
老班主弹了下子苏好的脑门儿,却没舍得用力,“你这丫头,还有脸说?你真的以为,你昨晚替苏枫上台唱戏的事儿没人知道吗?”
苏好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什么替苏枫唱戏啊?班主您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丫头你就别做戏了。我老头子又不是老眼昏花了,你跟苏枫的身形别人瞧不出,我还能瞧不出?”
苏好被揭穿,只好乖乖认栽:“班主,原来你都知道了。”
“丫头,梨园行不许姑娘入,是祖师爷们传下来的规矩,你昨晚上那么做,不仅仅是违背了祖师爷,更是拿我们整个苏家班人的性命,在开玩笑啊。”
“班主,没那么严重吧。”苏好笑着同苏老班主打哈哈:“我不过就是替苏枫演了一场戏而已,更何况扮上行头画了油彩,除了您这样慧眼独具,又了解我们的人,旁的人怎么能看出来?”
“你真以为祁督军还有白将军是那么好糊弄的?白将军昨晚定是一时昏了头,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自然就明白昨晚的苏枫是有人替的。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他不好追究,亦不好承认自己当时眼拙,所以你们呀才逃过课一劫。”苏老班主长叹了一口气:“丫头啊,督军府里处处凶险,那祁小少帅又对你意图不明,你跟苏枫可得处处小心才是啊。”
老班主说的道理苏好自然知晓,既然督军府的“生意”这么不好做,那么另换别家不就是了。
“班主,您都说了督军府里凶险万分,我们又为什么非要来他们家唱堂会呢?不如我们把定钱退还给祁督军……”
“住口。”听着苏好的话,老班主已经慢慢变了脸色,“已经收下的定钱,岂有退还的道理,这让我们苏家班以后怎么在梨园行当里立足?还有十天堂会就唱完了,只要挨过这十天,就不会再有任何事情了。你这话,以后别再提了。”
说完,老班主负手离开,往堂会的方向去了。
望着老班主离去的背影,苏好叹了一口气。
老班主这个人啊,哪里都好,就是把名声看的太重了。
万事,只有活着才最重要。
苏好摇了摇头,往堂会去了。
下一场正是苏枫最拿手的《千秋劫》,苏好在台下等了好久,出场亮相的却不是苏枫。
或许台下旁的人听不出什么端倪,可苏好实在太了解苏枫了,他的身段嗓音都是台上的那个人所不能够比拟的。
《千秋劫》从来都是苏枫唱,今天乍换了人,苏好觉得蹊跷不已。
听了半段苏好实在听不下去,起身准备离开前厅,一人忽然将胳膊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好抬头,正对上祁晟那双勾魂的桃花眼。
她黛眉一横:“祁少帅最近但是清闲的紧。”
祁晟干笑两声:“心里有了惦挂的人,自然有再多的事叨扰着,也是要心心念念的来的。”
苏好浑身汗毛倒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帅,我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胃里翻江倒海,怕是都要吐出来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祁晟抓住苏好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放,“小苏,你怎么总是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苏好蹭到他都觉得恶心,赶紧把手往回扯:“少帅,您自重,毕竟这儿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您呢。您要再做这么出格的事情,我可就要喊人了。”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祁晟这次变得格外谨慎,乖乖松开了手。
“祁少帅,您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小苏,你难道就不好奇,今早上我那二妹妹哭声吗?”祁晟不信,那么大的声音苏好会听不到。
他像狐狸一样弯起眼,胜券在握的笃定苏好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督军府的事,我怎么敢好奇。”苏好告辞准备离开,祁晟却不依不饶的追在她的身后。
“其实今天我二妹妹哭,是因为挨了我爹的家法。你知道我二妹妹为什么受了家法吗?都是因为昨晚她私会你弟弟苏枫,被下人看到告诉了我爹爹,现在那个告状的下人已经被我爹秘密/处死了,而我二妹妹也被打的皮开肉绽,月余怕是下不了床了……”
苏好的脚步终于停住:“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