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苏好也没有让老眼昏花的皇帝为难太久,既然做不出决定,那也不用过多的纠缠。
――毕竟,后面的事儿皇帝有的是时间为难,保证比刚刚更加起劲儿。
“你昨日说的发国难财,”苏好放下茶杯上好的甜白釉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配合着苏好不轻不重的语调,无端端的让人头皮发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样的大事儿臣媳一介女流之辈,不敢妄断,这才把人给带到这里来。”
这话的信息量还真是有点儿大啊。
皇帝一双眉头紧锁,国难财这几个字,对于当今的朝廷来说,是最可恶的事情,“你说吧,朕倒要听听到底是那些人胆大包天,不过,若是你信口胡诌,也得想一想自己的家人!”
那女子似乎被震慑了,脊背微微的弯了弯,不过一瞬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傲骨铮铮,“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民女虽然不动诗词歌赋,可是还是识得几个字,之前在赵府,总是看他们偷偷摸摸的商量着什么。”
说着拿出贴身而藏的一个薄薄的账本儿,“这乃是民女偷偷带出来的,还请圣上过目。”
皇帝拿过来,最开始随意翻了翻,到了最后越来越慢,直看得不停的大口喘气儿。
“这……这……”皇帝一口气上不来,缓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暗影,给朕出来,去,去查,给朕使劲儿查!所有人都给我查一遍!”
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回应,随即再没有了动静。
苏好极有眼力的带着女子一同告辞退下,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事儿还没完呢,三皇子,你还可以装多久?
再走出金銮殿的时候,苏好整个人都还是蒙的。
她想不到自己随手救下来的人竟然会给出这样大的消息。
也想不到赵尚书自家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就算是征和官员腐败得紧,可是国难财这玩意儿竟然也有胆子沾,而且看起来,皇帝手上的帐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可是就算是这一小部分,想到刚刚那女子胸有成竹的表情,还有皇帝震怒的模样,这一小部分里头的内容,实在是惊人得紧。
“太子妃娘娘,奴婢乃是湘潭宫奴婢宁嬷嬷,”刚刚走出大殿没有多久,一个面色颇为倨傲的宫女带着两个小宫女,恭恭敬敬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淑妃娘娘听闻您入宫,特邀一见,还请太子妃赏脸。”
淑妃?
苏好略微一沉吟,这位淑妃娘娘,不就是太子的好弟弟,三皇子后来找的同盟吗?
既然是同盟,那三皇子的那些事情淑妃已然也是一清二楚的,三皇子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位叔妃娘娘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一来恐怕就没安什么好心了,这场见面乃是实打实的鸿门宴。
“原来如此,本宫看姑姑有些面生,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苏好脸上的傲气不比这那位姑姑的少,“既然淑妃娘娘诚心相邀,本宫勉强也还算是一个晚辈,还请姑姑带路。”
宁嬷嬷眼角一跳,这位太子妃,还真是不知道是不同人情世故还是真如三皇子所说的,对三皇子……怀有疑虑。
这话处处绵里藏针,实在是让人察觉不到半点儿的友好。
弯弯绕绕的走了不久,就看到一个穿着朴素打扮简洁却又样样不凡的女子端坐于庭中,“太子妃娘娘来了?快坐。”
苏好也不客气,直接在对面坐下来,“不知道淑妃娘娘,唤好儿来有何事?平日里不常见您,今日一见,当真是惊若天人,想来也只有从冠后宫的舒嫔娘娘可以媲美一二了。”
淑妃缓缓的咽下一口茶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以前怎么察觉不到和这位太子妃说话十句里有八九句都噎人的很。
他口中的这位书评和自己共享了一个封号不说,还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让皇上五日里有两三日都是在他那儿的。
“是本光疏忽了。”淑妃放下茶杯,已经不打算再忍耐“只是想着太子妃久不归经想来,也需要休息一阵子,也就没有打扰你。”
淑妃若是在一般的宦官世家从小养大,若是寻常的官宦女子,定然行为处事风格和晚会这样直白的错疏子的痛处。
而若苏好乃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子,今日少不得得生一场气,可是他也不是一般的女子,要就已经换了芯子,这话就当个平常话来听就是了。
“好儿多谢淑妃娘娘关怀,”苏好不卑不亢,单刀直入,“不知淑妃到底是所为何事,这才把好儿唤过来?”
淑妃没有得到好处,也不愿意再打花枪,“听闻好儿最近救了一位奇女子,不知可否,有缘得见。”
苏好了然,这是想要见到之前告御状的那位姑娘,要是落到这位手里,就算不杀人灭口,也会想着法子威逼利诱一番,苏好有完全的把握相信那位姑娘所有亲人的信息,淑妃都已经了然于胸。
“恐怕恐怕淑妃娘娘得失望了。”苏好笑眯眯的,“那位女子已经被父皇带走,至于到底要如何处置,端看父皇的意思。”
淑妃一顿,实在是想不到苏好的动作如此之快,又有胆色不提前通报就带人入宫,“哪里失望了,不过是在宫里无聊,想要听听外头的故事而已,既然无法,也就算了。”
“原来如此,”苏好点点头,信以为真的模样,“好儿尚在闺阁时,总爱看些民间话本,里面的奇闻异事确实引人入胜,家中还有些许孤本,若是淑妃娘娘不嫌弃,好儿过几日就让人送来如何?”
淑妃自然没有拒绝,轻轻的点头,又说了一阵子客套话,这才找了借口说是宫里有事,苏好自然也打蛇随棍上,告辞离宫了。
一盆肆无忌惮生长的松树盆景在皇后手里慢慢的被修剪成让人满意的模样,净了手,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淑妃最近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太子妃虽然处事多有鲁莽,这事儿倒是极好的,朝廷里的人,也该……”
后面的话没有说全,自小贴身伺候的丫鬟收拾了桌子上散落的枝叶,轻笑,“皇后娘娘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不管什么样的花花草草,经过了皇后娘娘你的手,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皇后嗔笑一声儿,“就你会说话,去吧,把它摆到廊下。”
太子一早就知道苏好被淑妃留下来了,想着淑妃一向和他没有什么过节,并不在意,苏好回府时,正和福伯在书房里面商谈关于国难财的事情。
“福伯,”太子心里憋着火,面上神色自然不好,“你说这次的事儿应该如何收场的好?”
他虽然一直在宫里养尊处优,却不是那些尸餐素位的人,也不是征和帝那样只要自己位置保得住,其他的事情就得多且过的主儿。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道理,他从小就知道,也是因为这样,在很多的事情上面和皇上的观点并不相和,这也是这对父子为何总是不亲近的缘故。
“这事儿……”福伯沉吟,他知道太子的性子,“恐怕皇上那边就不好过的,太子殿下你实在是不宜强出头。”
这不好过,除了是说那些官员以外,更是说想要插手的人。
贪污,发国难财,自然是为皇帝所不容,可是若有人在后头搅/弄风云,同样也是冒犯了皇帝的威严。
太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儿,过了好一阵才又出声,“这事儿父皇自己定然是懒得自己动手的,多半是三司协助,皇子主审,三弟也大了,该做事儿了。”
正说着呢,门口突然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可!三皇子居心叵测,不可用!”
说话的人正是苏好,此时她面色沉冷,一点儿也不似假话。
太子因为之前的事情也不在小看苏好,此时见他这般模样,顿了顿,“不知为何好儿这般说?”
福伯也在一旁看着,他如今可是知道了,这位太子妃一开始就在藏拙,若不是这一次大将军的事情刺激到了,恐怕这一辈子,不是生死关头她也不会显出本事来。
至于三皇子……
福伯垂眸,小时候性子颇为孤僻,也不爱理人,整天站在角落里阴惨惨的,一双眼睛看着人身上发凉。
皇后娘娘虽然不见得多待见,可是也还是吃穿不愁,无人胆敢欺辱,比起一般情况下不受宠的皇子已经好了太多。
想到这里福伯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若不是一场大病让三皇子改了性子,就他平日里的模样,皇后也不会让他在身边多待的。
“今日淑妃唤我前去,”苏好声音不若平日细柔,还带着一些金戈铁马的尖锐冷气,“问的就是之前向我求救的女子的事情,淑妃出身将军世家,和这事儿多半沾不上关系,为何明里暗里不停打探?妾身实在是不解,还请太子殿下好好的查上一查,也好满足妾身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