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有报应的!”冯氏从齿缝中挤出的嗓音难掩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发出的诅咒,深深印刻在李恪的脑海里。
李恪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从血泊中仓皇逃离这个房间,但他却始终觉得自己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就连冯氏凄厉绝望的哭声也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他莫名的觉得,在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生命里所有最重要的东西。
李恪狼狈的跑到桃红的房间,冲上去紧紧抱住还没有掩饰自己脸上讥笑的桃红,身子微微颤抖着:“我只有你了,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桃红面上极其温柔的安抚着李恪紧绷不安的情绪,内心却连连叫苦,她哪有什么孩子给他呀,一切都是假的!
她本想随便找个机会栽赃给冯氏,哪想到冯氏这么不顶用,随随便便就被她算计到了。
桃红现在是骑虎难下,必须立刻想办法把这个“孩子”处理掉。
苏好对大房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李伦却为李恪的家务事感到忧心,但其中的缘故又不好只说,只能一个人烦躁的走来走去。
桃红连续几天往花园里苏好常去的地方晃荡,可一直没见到苏好的人影。身边伺候她的丫鬟又被李恪增加了许多,连走个路四周都围满了人,这让桃红的心思更加烦躁焦虑起来。
突然她眼睛一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主动向终于现身的苏好打招呼:“二夫人真是大忙人一个呀,好几天都不见你的影子,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苏好听出了桃红话里的不满和焦急,悠然一笑:“怎么上次还没记住教训?嘴这么臭,不会是在茅厕呆的时间太长了吧,最近倒夜香的人还反映府里的夜香变少了呢!”
“你敢骂我吃屎?”桃红头脑一热直接气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等听到周围的丫鬟压抑的笑声才反应过来。
虽然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算计苏好和她产生争执,不过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顺利进行,桃红又莫名的不爽了,凭什么每次吵架吃亏的都是她呀!
她狠狠的瞪了苏好一眼:“二夫人也不会为孩子积积嘴德,好歹也是你的侄子。莫不是因为自己生不出来,也见不得我们大老爷喜得麟儿?”
“到底是谁嘴贱缺德你心里就没点数儿?”苏好自然是注意到桃红偷偷摸摸想往她这边来的小动作,心里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桃红突然蹿到苏好面前,突然惊呼一声准备向后倒去。
苏好哪肯让她如愿,藏在月色曳地长裙中的脚不着痕迹的找准桃红脚踝上的麻穴踢去,桃红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竟是朝前扑去。
桃红原本是想借苏好之手除去自己腹中的“孩子”,但是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小腹一阵剧痛,并且有什么仿佛要流出来似的。
桃红福灵心至,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连忙高声痛呼:“快来人啊,快救救我的孩子,人呢……都死哪去了……”
原本还有些做戏的成分,但桃红此刻是真的悔的心肝都疼了,这可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啊,千万不能有事!
等到宋大夫匆匆赶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无论桃红怎么哭喊装委屈,李恪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给了些补品便不再搭理她,并且迅速的将她身边的锦雀提为姨娘。
花园里当时可不少人看着,都能作证是桃红主动挑衅二夫人,并且最后倒地的姿势是往前扑的,离苏好还有一步的距离。
再加上被桃红欺压过的丫鬟坦白作证,这一切明显就是桃红自作自受的结果。这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故意惩罚她的!
李恪一边抱着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为自己逝去的那个孩子感到难过,一边又为他无缘得见的孩子没有这样的母亲感到庆幸。
锦雀找准时机,贤惠善良的帮桃红说好话,惹得李恪对她更加怜惜喜爱。
苏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李恪等人挑衅,她会安安分分的忍气吞声?
当然不可能!
于是没几天,一个惊世骇俗的小道消息就快速在李府内流传,就连外面的人也有所耳闻。
这个消息就是——李府的大老爷不能人道了!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这李恪是要断子绝孙的节奏呀!有好事者满怀恶意的嘲讽,并且十分好奇李恪两个女人接连落胎的真相,该不会是他夫人忍受不了寂寞才不得不红杏出墙吧?
李恪听到这个流言自然是气的火冒三丈,严厉惩罚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
但李恪不明白一个道理,你越是不想让人乱说的事情,别人越觉得这就是被掩盖的事实。
流言愈演愈烈,李恪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外面,总感觉有人隐晦的盯着自己的下半身看,并传出隐秘的讥笑声。
李恪大怒,无视李伦的阻拦,准备找淮城最有名的大夫,让他亲自诊脉作证。
李伦极其无奈之下,不得不告诉李恪他一直隐藏着的事情,以防止李恪真的做了傻事,将来会声名狼藉。
“你是说那次马车受伤我就……”李恪不可置信的反问道,接下去的话,自己都不忍心往下说。
李伦叹息一声,尴尬的点了点头。
李恪看似冷静的将李伦送走,关起门来却是砸了屋里所有的摆设东西,根本顾不上那些东西是否价值千金。
李恪在得知这件事情稍微冷静之后,自然是遮遮掩掩偷偷找了许多大夫诊断,结果都如同李伦所说的那样,他李恪——李府的当家人,彻彻底底断子绝孙了!
“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冯氏骨瘦如柴的仰天大笑,“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吗?”
冯氏的笑声在每个下人都噤若寒蝉的李府里格外明显刺耳,也直接挑断了李恪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的错,肯定都是你害得!”李恪双眼充血,狠狠的掐住冯氏的脖子咆哮道。
“哈哈……咳咳,”冯氏艰难的笑出声来,脸上还带着扭曲的笑意,“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你晚上睡觉时就没听到他在你耳边哭吗?你不想要他,他就带着他所有的兄弟姐妹走了,再也不会来投胎,这不是很公平吗?”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凭什么你还可以过得这么潇洒肆意?我不仅要诅咒你断子绝孙,还要诅咒你背着李伦做的所有的事情都败露呢!”
冯氏突然诡异一笑:“你说如果李伦发现那个老太婆没死,他会怎么做?”
门外原本准备调解大哥大嫂矛盾的李伦顿住了准备敲门的手,整个人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震惊至极……
李伦失魂落魄的回去,引起苏好强烈的好奇心。
李伦心中极其烦闷,正想找个人倾诉,就把自己偷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苏好。
“按照李恪和冯氏的交谈来看,你娘现在被软禁在某个地方,想要逼迫她交出嫁妆和信物,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苏好用手撑着下巴认真思考道。
“我现在并不想知道什么嫁妆信物,我只想找到我娘!”李伦急得双手抱头,不断扯着自己的头发。
苏好拍了拍李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查查你大哥平常去的地方都有哪些,有没有藏人的可能性。”
李伦听到苏好的指点,立刻努力回忆李恪平日表现出来的爱好,并找人向李恪经常带着的下人套话。
没想到有过几次喝酒的交情后,还真让李伦的小厮们从对方嘴里找到一个疑点。
李伦站在从小厮口中得知的李恪经常偷偷拜佛求子的庵堂,实在没有勇气踏进去一步。
虽然已经确定自己的母亲一定在这庵堂之中,不过一个逝去两年多且自己最尊敬的人突然活了,而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搁谁身上都有些受不了。
苏好鼓励的笑了笑:“不管怎样你都要面对这个现实的,你就不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李伦垂下眼睑,认真做好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天一庵原本只是个极其落魄的尼姑庵,因坐落深山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直到几年前一个不知名的大财主前来修缮以求结个佛缘,香火才渐渐旺盛起来。
这里的尼姑大多都是被人陷害得污了名声,不得不遁入空门以求活命的年轻女子们。
李伦在与李老夫人重逢叙旧时,苏好就自己做主放她们自由,让她们选择是否愿意在锦衣坊工作。
不管她们的选择如何,苏好都会以暴病身亡或者其他的理由帮她们假死逃脱这里。毕竟都还是花朵一样年轻可爱姑娘,将大好韶华浪费在深山老林中,实在是太过可惜可怜。
还不到一个时辰,李伦就在苏好诧异的眼神中出来了。
“娘说她原本就想在庵堂侍奉佛祖,并且她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回李府再生波澜。而且娘她想让你进去。”李伦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