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宅这两日的气氛压抑得很,因为主家宽厚,往日里佣人行事都自在得很,但这会却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就怕惹了主家的不快。
贺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仔细看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报纸上。
贺老夫人坐在他旁边,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一只手时不时地抚着胸口,一副气息不匀的模样。
“丽钊那孩子……”许久,她缓缓开口道:“我原就说那孩子是个厉害的,害怕我们不在后丽锋会在他手底下吃亏。如今看来,他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有手段,这么多年,我们难道就不想把金雪兰手里的股份弄过来吗?但又哪一次成功了?他倒好,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将我们办不到的事情给办到了。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害怕。”
“这也不全是坏事。”贺老爷子放下报纸道:“金雪兰没了股份,还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便是你将她赶出去,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了。”
自打当初的事情之后,他们对老二媳妇就是直呼其名了。
在他们心里,这个女人早已不是他们的儿媳妇,而是仇人了。
“这话也就你在说。”贺老夫人睁开眼睛,冷冷道:“金雪兰再如何也是丽钊的亲生母亲,他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把她赶出去?他如今手里的可不单单是金雪兰那15%的股份,集团里不少老人手里的股份都被他想办法夺了去,加起来他手里如今有35%的股份,我们两口子加上老大三个人的股份,也不过是36%。如今这个家里,怕是没人能对他说不了。”
说起这事就气,集团的那些老人都是跟他们老两口一起拼搏过来的,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交情是真的好。知道他们老两口心疼丽锋,他们在集团便一直压着丽钊,时不时的敲打一二,省得他欺负到丽锋身上。
就是因为有这些老人在,他们当初才会答应老大让丽钊做集团的继承人,否则的话,他们宁愿找职业经理人,也不会乐意让他管理集团。
然而现在已经晚了,便是他们不想他管理集团也不成了。他手里的那些股票可比金雪兰当初多多了,若是他一气之下将这些股份卖给董事会那几个虎视眈眈的,那贺家就只能从集团掌权者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哪怕他们再疼丽锋,也不可能为了他冒这样大的风险。
荣诚集团是贺家几代人的心血,而丽钊,好歹也是真真正正的贺家人。
“应该不会吧……”贺老爷子迟疑道:“丽钊跟金雪兰可一向不和。”
“再不和人家也是亲母子。”贺老夫人道:“以前丽钊是厌恶金雪兰想要掌控他,还妄想逼他娶金家的女儿,当时形势强于人,但如今反过来金雪兰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了。这样的母亲,哪怕没有感情,只看血缘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赶尽杀绝。”
她没有说的是,当初金雪兰逼迫丽钊的时候,他们虽然不赞同,但也并没有伸手帮忙。恐怕在这个孙子眼里,他们比金雪兰也没有好多少。
这个家里,估计也就老大在丽钊那里还有些许情分了。
贺擎才到家,就被贺老夫人逮住了。
“丽钊那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有些急道。
相较父母,贺擎虽然意外侄子能做到这个地步,但说实话他并不生气,反而还有几分骄傲和欣慰。
“我能怎么想,丽钊出息,那不是好事吗?”顿了顿,他道:“妈,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们的想法不可行,对丽钊不公平,也不利于贺家长久的发展。继承人的位置是丽钊靠着自身的实力得到的,谁也不能指摘。而股份的事……”
他压低嗓音道:“金雪兰的事情还没有让你们得到教训吗?她手头还只有15%的股份,就拿捏了家里这么多年。丽锋那个性子,手里拿了那么多的股份,就一定是好事?先不说丽钊会不会对他出手,你能确定外人不会对他出手?”
“要我说,分丽锋10%的股份,让他后半辈子能过得富足就好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贺老夫人气急道:“那是你亲儿子,是以岚拼着性命为你生下的儿子。我们当祖父祖母的都心疼他,想要多为他考虑几分,你这个亲爹反倒这般作践他?!”
“那我有什么办法?”贺擎有些烦躁道:“丽锋小时候我不也是将他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吗?但是他不行,不论是头脑还是心性,他都比不上丽钊。贺家这么大的家业,他承担不了,勉强让他承担,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怪谁?”贺老夫人瞪着眼睛道:“若不是金雪兰给以岚下了药,让丽锋的身体有缺陷,他能样样不如丽钊?你打小比你弟弟能耐,以岚又是顶尖学府的毕业生,温家一门都是高智商,丽锋若不是有身体拖累,他能样样不如丽钊?”
“母债子偿,金雪兰欠了丽锋一个母亲,欠了丽锋一个健康的身体,丽钊难道不该一辈子维护丽锋,给他当牛做马吗?”
“妈!”贺擎皱眉道:“你别忘了丽钊也是二弟的儿子!也是你们的亲孙子!母债子偿那一套,法律上早就不认同了!”
他倒不觉得儿子是因为身体拖累才样样不如丽钊,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也就母亲偏心丽锋,所以才一直看不穿。
贺老夫人一怔,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难道一点也不心疼丽钊吗?那是她小儿子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脉,她如何能不疼?
但她也悔啊,当初她本是看不上金雪兰的,但小儿子软磨硬泡,她到底抵不过对幼子的宠爱,点头答应让对方进门了。
如今想来,若是自己当时坚定一些,大儿媳妇和小儿子不会英年早逝,长孙也不会得了先天性心脏病。
正因为觉得亏欠长孙,所以她才对两个孩子区别对待,希望能补偿当初的错误。
“明明金雪兰作了那么多的恶,凭什么要让给她一个有能力有财势的儿子孝顺她?”她不甘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