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和贫苦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境况，破烂不堪的衣衫，灰暗的沾满灰尘的脸，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伤口，愁苦写满了一整张脸，司南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景象。
人间疾苦。
“老爷爷，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水之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从皇都的方向逃出来？”司南问道。
那老人看了司南一眼，浑浊的老眼好像聚焦了半天才从迷茫中缓过神来，他哼了一声：“姑娘一看就不是水之国的人吧？”
司南没说话，算是默然，老人看了看司南，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司子怀，长叹了一声，道：“王国纷争罢了，国兴，苦的是百姓，国灭，苦的也是百姓，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我本是皇都人，在城里开了间卖豆腐的小作坊维持一家生计，所以关于这场战争了解的还算多。自从先王生病后，朝中就不断传出谣言，人人都说那世家贵族唐家要代替皇室，行事政权，但当时正逢长公主回来，就算那唐家在朝中如日中天，也翻不了什么身，百姓没多想，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事变就出现在几天前，那宰相唐建国谋返了。”
一听到这儿，司南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瞬间爬上心头，正如她所想，唐建国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的。
老人继续道：“唐家的人不知从哪来的兵，一夜之间围攻了整座皇城，城里的百姓四散而逃，皇城内的情况不得而知，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到处都在死人，到处都在着火，往日的皇城没了繁华，现在城内处处都能见到尸体，太可怕了，能从那儿逃出来的都是命大。”
司南可以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唐建国纵然不可饶恕，但事情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刚说到这儿，忽然看见一个身上穿着破旧衣服的小男孩跑过来，他拉住那老人的衣角，可怜兮兮的道：“爷爷，爷爷，我去看了前面的叔叔阿姨都没有吃的，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叫我走，他们说自己都吃不饱，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我，可是爷爷，小辰好饿，我好想吃东西啊。”
“辰儿啊，来，爷爷看看。”老人蹲下，疼惜的把孙子抱在怀里，那双小手因为在土里扒了太久，原本细嫩的小手上满是灰尘的伤口，他声音有些哽咽：“没事，爷爷会找到吃的的，不怕啊。”
司南看着那孩子，司子怀也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他扯了扯司南的衣角，轻声道：“娘亲，你身上还有没有吃的啊？”
自然是有的，就算司子怀不说，司南也是打算把自己的粮食分给这两人。
“老大爷，我身上只有两个馒头，您先拿着吃，填饱肚子再说。”
拳头大小的馒头因为空中肆意飘扬的灰尘而变得沧桑，而此刻就是这样平时再常见不过的馒头都比黄金还值钱。
“这……这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姑娘！”那老人没多客气，因为饥饿早就让他们无暇再想其他，面对救命一样的粮食就算抛弃尊严也要接受。
“没事，快吃吧。”
司南并不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施舍者，而是真的觉得这些难民可怜，看着这爷孙俩狼吞虎咽的样子，真的叫人心里难受。
国难之下，没人能独善其身，最重要的是，这种有家不能回，有苦说不出，饥一顿饱一顿，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饿死或者被战乱波及的感觉才是最恐怖的。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嗅觉会被发挥到极致，一块白馒头的香味能飘散十里地，当司南拿出馒头的一瞬间，周围立马就有上百双眼睛看向她。
人和动物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面对极度饥饿的情况下，理智和道德被遗忘，饥饿的灼烧感把仅剩的良心煎熬殆尽，他们只想活下来。
那一双双眼睛好像利剑一样，闪着光，似是饿狼一样要扑过来。
那爷孙俩狼吞虎咽到一半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人左顾右盼看到周围那些难民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由有些悻悻。
“辰儿，快把东西藏起来！”老人忙把啃到一半的馒头藏到衣服里，又把剩下的馒头使劲塞到小孩儿的嘴里，“快吃！快吃！”
“馒头……”
“是馒头，馒头啊……”
“好饿，好饿，我也想吃！”
“怎么办，上去抢吧，抢吧！”
“抢！”
“小姑娘，怎么办啊？”老人慌了，忙问司南，“我们不会出事吧？”
一方面是等了好久才等来的粮食，另一方面是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下，若是要私藏馒头，肯定是活不下去，怎么样都是死，能不慌吗。
司南其实早就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成千上万的难民，而她的馒头只有一块，哪里够分。
而且，她又不是福利院院长，那么多贫困户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的时候，司南忽的厉喝一声：“我看谁敢抢！”
这一道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极具穿透力，也极具震撼力，淡淡的威压仿佛来自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登时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敢动一步。
就连那老人和孩子看向司南的眼神都很是震惊，但这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在他们眼里司南就从神坛降落到凡人。
“可是我们真的很饿啊！”
“为什么给他们馒头，不给我们！”
“对啊对啊，都是难民，为什么不给我们！”
看着这一张张因为饥饿而变得狰狞的嘴脸，司南不由冷笑一声：“凭什么给你们？我跟你们沾亲带故，还是因为看着我好欺负，好说话？”
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没了话，一个两个都缩着脖子往别处看，但不乏还有少数人心思活泛，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爷孙俩身上的馒头。
司南当然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话锋一转，道：“想要馒头也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跟我回水之国皇都，拥护正统皇族的人重新成为水之国的主人！”
司南的话音一落，场上突然出现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个要求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他们刚从地狱般的皇都出来，现在有让他们回去，在这些难民眼里跟送死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
“这是什么要求！我们刚从皇都逃出来，为什么又让我们回去，那不是送死吗！”
“对啊，再者说明明是那个狗皇帝让我们受这样的苦，我们凭什么还要在拥护他！”
这人的话还没等说完，只听见空气中“嗖”的一声厉响，那人便倒地不起，脑袋的太阳穴上黑漆漆的一个血洞。
沾满血浆的暗器斜插在地上，站在他周围的人都脸色煞白，吓得冷汗直冒，颤颤巍巍的看向司南，嘴里哆哆嗦嗦的喊着：“杀人了！”
“别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现在的皇帝不是之前的皇帝，现在的水之国也不是原来的水之国，你们大可以放心，只要是肯跟我回去的人，我保证你们可以吃饱饭，免受饥饿之苦。”
司南看了眼周围的人，有些人已经开始动摇，她继续道：“想想看，如果真的从这里逃出去，你们真的能活下来吗？真的能保证有饭吃，不受战乱吗？”
众人你看看，我看看你，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因为确实不能，国难之下，大荒之年，就算不是战区的百姓吃饭都成困难，何况是难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