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言父过,他不会在儿子面前说自己爹的不是,却也不会包庇。
左右,他还活着,孝顺的事儿轮不到他儿子,老爷子也不能拿这个作伐。
嘉哥儿点了点头,“儿子知道怎么做。”
袁氏见这里没什么事了,伸了伸懒腰,起身跟裴氏告辞,“我去找人往娘家送信儿,让他们明儿个去给嘉哥儿壮场子。”
裴氏笑,“去吧去吧,家里孩子都带来,一年难得见上几面,趁着这个机会到时候也带来镇上转转。”
“我正有这个打算。”袁氏摆摆手,带着几个在外面玩耍的孩子走了。
裴氏也抬了头对苏连贵道,“既然要摆酒席,家里面的亲戚都要通知到才不失礼数。”
苏连贵点头,“我一会儿去调几个会驾车的伙计,让他们租了马车去通知人,保准不会落下人。”
裴氏嗯了一声,“苗家寨那边,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知会肯定是要的,毕竟那是槿姐儿的姥姥家,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试试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我从饭馆出来,亲自去跑一趟。”苏连贵道。
裴氏点点头。
沈家因为槿姐儿的事,与沈氏闹的很僵,一度还传出沈家不认沈氏这个女儿的传闻。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的,沈家为了槿姐儿是真的把沈氏从沈家赶了出去的。
“对了,还有文家,文老爷与文少爷也要请一下。”
苏连华应了,整理了一下衣装,大步走了出去,等安排好十文饭馆的事,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趟文家请人,得了一定会去恭贺的回复后,赶紧告辞准备去苗家寨,到外面一看天色快黑了,直接弃马车骑了马赶去苗家寨。
沈老爷子听说嘉哥儿中了头面案首,爽朗大笑,“好好好,果然是个好小子,明日我们一定到场,给嘉哥儿庆贺。”
苏连华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
十文饭馆的灯亮了通宵,一日一早天还没亮,一排的马车就已等在饭馆门口,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装了两马车,准备好的肉食又装了一马车,好酒好菜更是装了几个马车,若不是天色尚早,怕会引得众人围观。
就是这样赶了大早,碰到早起的人也是惊讶的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二掌柜笑着显摆一回,“我家掌柜的少爷中了头名案首,我们十文饭馆歇业一日,去十八里寨给少爷庆贺。”
那些人连声道喜,有昨儿个来吃过饭的就跟他们说起昨日见过的案首老爷……
等东西装上车,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二掌柜的吆喝一声,众人纷纷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口走。
众人看热闹似的一路围观,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案首老爷。
“听说了吗?十文饭馆的大掌柜家的大少爷中了今年的案首!”
“案首,第一名啊!真是给十文饭馆长脸!”
“可不是,年纪轻轻的就是秀才了,真是让人眼红……”
“听说今年这个案首姓苏,是咱们镇上书院康先生的学生,叫什么苏玉嘉,字子瞻的……”
“真的吗?康先生今年还收不收学生,我要去拜师……”
“有你这想法的人今儿个榜单一出来就拎着礼上门了,可康先生说了,他今年不收学生了……”
“啊?那我等明年不成吗?”
“明年?想跟康先生读书的人已经排到后年去了!”
“哎呀,反应太慢了。”
一群人蜂拥跟着,路上不小心撞到人,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大婶儿。”
那些人走出很远,被撞到的妇人还站在原地,攥着一个竹篮看着那些马车离去的方向。
苏玉嘉。
她五哥。
妇人攥着竹篮的手指有些发白,霍然转身朝县衙的方向跑去。
怎么可能呢?
五哥明明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连同苏家那一宅子的人,都,死了。
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怎么会,中了头名案首?
她不相信。
等她一口气跑到县衙,看到立在广场上的告示栏,贴着的大红榜单,第一名案首苏玉嘉的名字时,她吓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真的是五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方才那些人谈论的口气,貌似四叔也没死,还要赶去十八里寨庆贺,那是不是说……
苏家老宅的人都没死?
她倒抽一口凉气,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住了。
好半晌过去,她才恍神的摇了摇头,快步朝来时路奔去,等到了小巷子深处某个小院子门口,她一把推开院门,将竹篮随手往地上一丢,一头扎进了自己屋。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最好的衣裙,打开门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被身后一声喝叫住,“苏海棠,你捡的菜呢?一大早的穿这么风骚,是想出去勾引哪个男人?!你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让你……”
“我五哥中了头名案首,我回十八里寨给我五哥贺喜去。”
妇人正是苏海棠。
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容颜却沧桑的仿佛三十多岁的妇人,头发干枯,面色憔悴,一双手满是粗茧针眼,一看就是长期干活所致。
她本想悄悄回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此刻被周寡妇发现,便索性说了出去,冷冷的看着周寡妇,“娘要拦着我?”
周寡妇一愣,“谁?谁中了案首?”
李成弼是考过院试的人,所以周寡妇知道案首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苏海棠,“你说谁中了案首?”
“我哥,我五哥!苏玉嘉,中了今年院试的头名案首!今儿个在十八里寨摆酒席庆贺!”苏海棠挑着眉笑,“听说,县太爷在雅客来也摆了酒席,特意邀请了我五哥明日去赴宴。”
“怎么可能?”周寡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嘉哥儿能考上秀才……”
苏海棠转身就走,“信不信随你们……”
“你给我站住!谁让你回去了,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叫我儿子休了你!”周寡妇追过去,拦住苏海棠。
苏海棠嘲讽一笑,“你试试,看你儿子舍不舍得?”
若说先前还有这个可能,知道苏玉嘉是头名案首后,李成弼怕是巴结还来不及,因为他丢了功名,暂时不能参加科举,原先的同窗都与他渐行渐远,他想去参加一些文人之间的交流,都不得门而入。
周寡妇被噎的瞪了她一眼,扯开嗓门叫李成弼,“弼哥儿,弼哥儿,你快起来,棠姐儿要回十八里寨……”
“她要回去便回去,回来就打断她的腿!”屋内,传来男人被吵醒的暴躁声。
周寡妇没说完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瞧见苏海棠面上的鄙夷,跺了跺脚,“弼哥儿,是嘉哥儿中了今年院试的头名案首!棠姐儿这是回去给她五哥庆贺呢……”
“什么?”屋内男人惊讶一声,蹬蹬几步打开了房门,看着院门口的苏海棠,“真的?苏玉嘉中了头名案首?”
“怎么?只许你中秀才,就不许我五哥考中头名案首?!”苏海棠讽刺道。
李成弼一愣,苏海棠这态度,是笃定了苏玉嘉中了头名案首,头名案首啊!
他当你也只是考了个中上的名次,同窗就很是称赞、赞叹,头名案首的苏玉嘉身边定然围了更多的青年才俊,当然还有名师!
他心思百转,面上立刻就盈了笑容,“棠姐儿,你等我一会儿,我洗漱很快的,五哥中了头名案首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好只让你一个人回去庆贺?娘,你给棠姐儿拿些银子,我们一会儿顺路买些贺礼……”
“啊?银子……”一听李成弼要银子,周寡妇就有些不乐意了。
李成弼瞪过去一眼,“有些人想送礼都找不到门路,娘,你赶紧的,别耽误事儿!棠姐儿,你等我啊……”
他转头回去换衣裳,房门大开,传出与妇人的争执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苏海棠微微眯眼,眸底满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