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将头埋入女儿的头发中,闷声道,“走,去镇上。”
“得嘞,太太您坐稳了。”
伙计扬鞭朝马屁股上甩了一下,马儿嘶鸣,扬起马蹄朝前跑去。
马车头挂着一个灯笼,模模糊糊的照着去镇上的路。
天越来越黑,走到镇上城门口时,天已黑透,伙计跳下马车与守门的士兵说了几句什么,那士兵笑着与他锤了一拳,摆手放行。
张氏看的清楚,心中对二房、四房的恼怒更上一层楼。
他们那么有钱,那么有钱,还为了二十几两银子,将她们母女生生逼出那个家!
她恨,恨死沈氏,恨死裴氏了!
“娘,我们到镇上了吗?”苏芙蓉窝在张氏怀中,睁开眼小声道。
张氏点头,拢了拢女儿的头发,“一会儿到镇上,咱们先找地方落脚,吃了饭就去休息,等明儿个一早,娘就去租马车,咱们早早动身去江宁府。”
“娘,咱们真的要去江宁府吗?爹和大哥大姐怎么办?他们会想娘的。”苏芙蓉轻轻磨蹭着张氏的手,小声道。
张氏抿了抿唇,“他们都好好的过日子,不会想我的。”
他们都能活着,可蓉姐儿没了她,就活不成了。
那个家里,没人想蓉姐儿活着。
张氏苦涩一笑。
苏芙蓉察觉到张氏的变化,眸子闪了闪,更偎进张氏怀中,“娘,等我身子好了,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张氏果然露出笑容,“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娘不要你孝顺。”
伙计赶着车将两人送到她们说的医馆前,停了车,张氏扶着女儿下了车,朝伙计道了谢,就进了医馆。
伙计挠挠头,心道方才不是还昏死着呢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醒了?
他摇摇头,赶着马车去了前面一家面馆吃饭,想着一会儿两人看了病,自己再给送回去呢,谁知道吃碗面的功夫,再回来,医馆里就剩一个抓药的小药童了。
“人?哦,你说那对母女啊,走了。”
“走了?去哪了?”
小药童摇头,“这我哪知道?或许回去了吧。”
伙计急的直挠头,“这么远,她们怎么回去啊?”
小药童摊摊手,“不知道。”
伙计无计可施,赶着马车在城内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寻不到人,又担心两人出事,就跑去城门问士兵,“有没有见一对母女出城?”
士兵笑,“城门一关,谁也出不了城,没见。”
伙计暗叫糟糕,接连转了十几家客栈,都没寻到人,又急又无奈,只好先赶着马车回了十文饭馆,昏昏沉沉睡了半夜,天刚蒙蒙亮,就守在城门口,看着出出进进的人,直到太阳大天高,还是没见人,反倒是苏连贵来了镇上。
见到他,微蹙了眉头,“怎么回事?人呢?”
伙计摇头,“小的就去前面吃了碗面的功夫,再回来就找不到人了,镇上那些客栈,小的都找了,在这城门口也守了老半天,都没见着人。苏掌柜的,你说,她们会不会……”
想到那些什么人都拐的拐子,伙计的脸都白了。
苏连贵也有些担忧,安抚了他几句,驾着马车去了趟李家,又反身回了十八里寨。
裴氏见他折回,摇了摇头,“人没回来。”
“真是烦人,好好的在家待着不成吗?这会儿人都不见了,让人去哪找去?”袁氏啐了一声,“真是晦气。”
裴氏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你去问问你大哥,看她们除了医馆还会去哪?对了,李家去问了吗?”
苏连贵点头,“问过了,李家昨日天黑就关了门,没人见她们母女。”
“这可怎么是好?”裴氏紧蹙眉头。
袁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张氏那个人精,走到哪都不会吃亏。再说,她们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让人拐了不成?”
“翡翠。”裴氏使了个眼色,袁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正屋门口苏连荣大步走了过来,“老四,找着人了吗?”
苏连贵摇头,“伙计说他只是去吃碗面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人了,那附近的客栈他都寻了,没见人,李家我也去问过了,大嫂跟蓉姐儿没去。大哥,你好好想一想,她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我怎么知道她们会去哪?”苏连荣没好脸色的冷声道,“蓉姐儿那身子就那样,一天不吃药死不了,谁让你送她们去镇上的?这下好了,人都不见了……”
这话一出,苏连贵与裴氏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袁氏嘿呀一声,“苏连荣,你还要不要点脸?你媳妇儿嚷着蓉姐儿要病死了,孩子四伯刚回来,歇都没歇,就让我男人去给她请张叔,可人怎么说的,不要张叔,非要去镇上!人命关天的,他四伯能说不让?好心借你们马车借你们银子救命,到头来没落个好,反倒尽落骂了……”
她轻蔑的斜了苏连荣一眼,嗤了一声,“四嫂,咱们可记住了,以后啊,他病死也不能帮他找大夫,借马车,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是要害死他!”
苏连荣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冷冷的瞪了袁氏一眼,转身回了屋。
裴氏气的心口堵的慌,埋怨苏连贵,“这叫什么事儿?好心帮忙,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四嫂别生气,以后他们家的事别管就是了。”袁氏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在老宅就这么劝自己的,随便他们瞎折腾,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就是了。”
裴氏一愣,与苏连贵对视一眼,笑了,“我们反而没你看的清。”
袁氏哈哈大笑,“你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嘛,人大心小,其实说白了,就是懒,懒得管他们要死要活……”
“我去跟爹娘说一声,总归是两个大活人……”苏连贵笑过,转身去了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的房间。
袁氏拉着裴氏去了沈氏的房间。
“二嫂,张氏和蓉姐儿不见了。”袁氏推门进去,就是一句。
沈氏正坐在窗前绣着什么,听到袁氏的话,手下顿了一下,又慢悠悠绣了起来。
袁氏凑过去,看到她手中绣的木槿花,惊叹的哇了一声。
“二嫂,你这绣工简直绝了,你瞧这花好像风一吹花瓣都会动起来……真好看。”
裴氏走过去瞧见帕子上鲜嫩的花瓣,也很惊讶。
木槿花。
“二嫂……”这是想槿姐儿了吗?
沈氏收起针线,将帕子小心放在针线簸箩里,微微一笑,“你们怎么来了?”
“二嫂,张氏和蓉姐儿不见了。”袁氏道,“昨晚上张氏说带蓉姐儿去镇上看病,到现在都没见人。你是没瞧见大房那脸色,啧啧……”
“……四哥好心把自己的马车借出去,又借了银子给他们救人,如今人不见了,好像全是四哥的错,真想一巴掌扇掉老大那一张鞋拔子脸,什么东西,呸!”
沈氏挑了挑眉,“人不见了?”
袁氏点头。
沈氏看裴氏。
裴氏苦笑,“可不是吗?说是人家伙计将人送到地方,只是去前面吃了碗面,回来接人时,两人已经不知所踪了,伙计来回跑了十几趟,附近的客栈都寻遍了也没找到人,今儿个一大早就在城门守着,也没见人……这可真是,好心帮忙,没落到好,反遭一身腥。”
“这些人,可真是……”袁氏撇撇嘴。
沈氏拍了拍裴氏的手,“我大概知道她们母女为什么不见了?”
裴氏讶然的看着她。
袁氏也有些愣住,“二嫂,你知道她们为啥不见?”
沈氏点头,指了指自己床头的地方,“我在那里存了二十多两银子,是瞒着盛哥儿他爹藏的,想着凑足三十两送去镇上……给棠姐儿的,昨儿个我回来放钱时,藏银子的荷包和那二十多两银子都不见了……”
“该不会是张氏偷的吧?”袁氏瞬间就明白了。
沈氏嗯了一声,“我当时问他们,他们都不承认,还是隆哥儿跑出来说看到是老太太进了我们这屋,老太太又攀咬出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