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兰没好气的瞪了苏木槿一眼,指着桐姐儿,“问她!”
桐姐儿眨了眨眼,无辜且乖巧的看着苏木槿。
这下,连曹夫人都忍不住笑了。
文殊兰一脸生无可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心帮人看孩子,还被人当成了人贩子千防万防……”
说着,双眼发直,转过身,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晃悠悠走了。
身后,传来众人的哄笑。
桐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爬上马车,趴在苏木槿耳边小声解释,“文少爷老喜欢抱棉姐儿,有一次棉姐儿想去茅厕,他不松手,棉姐儿就尿了棉裤,哭了好半天,打那以后看到文少爷就让我抱着她跑……”
苏木槿一愣。
曹夫人也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笑意盎然,顾及棉姐儿的小面子,都没有再笑出声。
棉姐儿红着脸往苏木槿怀里钻,糯声叫,“三姐,棉姐儿好想你……”
苏木槿亲昵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拥在怀里摇了摇,“棉姐儿哪里想三姐了?”
棉姐儿指着脑袋和心口,“这里和这里想……”
苏木槿满脸笑意,“三姐也想我们棉姐儿……”
蓝遗听车内传来笑声,唇角勾了勾,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县太爷一眼,赶着马车进了金水镇。
一行人直接去了苏木槿的宅子。
来时已经说好,曹夫人先借住几日,再在苏木槿隔壁置办宅子搬过去,苏木槿劝了两次,曹夫人都道,“男女有别,你两个义兄住在你的宅子里,坏了你的名声不好……”
苏木槿不好仔细坚持,只得应下。
安排好住处,苏木槿洗漱一番,抱着棉姐儿与桐姐儿在屋内炕上边说话边吃饭。
桐姐儿细碎的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铺子里的事她不清楚,倒是回到十八里寨的周寡妇,闹了一场笑话。
原来,周寡妇被苏海棠撺掇,知道苏家五房与四房合伙开了个做针线活的作坊,就想去蹭点好处。
“啥玩意儿?你来我的作坊干活?”袁氏瞪着周寡妇,撇嘴,“咱们作坊可请不起秀才老爷他娘干活。”
旁边也想进作坊的小媳妇见状,急了,“周寡妇你有个秀才老爷儿子,还有个镇上周举人当亲家,跟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抢啥活啊……”
围在袁氏身边,想讨好袁氏进作坊的媳妇婆子都纷纷点头,“就是,周寡妇你在这凑啥热闹?赶紧走,别跟我们抢活啊……”
一边说一边给众人使眼色。
就有人说笑着将周寡妇挤了出去。
周寡妇哪里肯依,她是有个秀才老爷的儿子,可那是以前啊,现在他们母子俩穷的跟棍捣了一样;周举人是她亲家,可这会儿亲家不认她,都把他们撵回来了,再不干活,他们母子俩都要活活饿死了!
“谁推我?谁推我?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小娼妇推我?”周寡妇骂着往里挤。
被骂的媳妇婆子都怒了,各个眼色一使,目标一致的将她再次挤了出去,“周寡妇,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啥呢?谁不要脸?我们再不要脸,也没有做出自己闲着享福,让亲家帮忙养活儿子,等儿子考上秀才,又里外瞧不上亲家,怂恿撺掇自己儿子娶有钱人家的小姐,抛弃自己未婚妻的恶心事!”
“可不是!论不要脸,谁能跟你周寡妇比!”
“诶,周寡妇,我昨儿个从镇上回来,听人说你一千两把你大孙子卖给周家当孙子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啊?把孙子卖了?”
“听人说的,那秀才老爷去县衙击鼓告状,说周家不经他允许就把他的儿子给抢去周家了,要县太爷给他公道,可是……”那小媳妇鄙夷的看了周寡妇一眼,继续道,“周寡妇却说她同意了,一千两把孙子卖给周家了……”
“啧啧,心可真狠啊,自己的亲孙子都能卖了换银子……”
“这么说周寡妇你有钱啊,有钱你还跟我们抢啥抢?赶紧的,哪远回哪去,没看到苏五婶子不待见你吗?你在这一会儿影响的她不收我们,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哎呦,连珠媳妇,这样的人你可不敢收进作坊,万一她把作坊的东西拿出去卖了银子……”
袁氏本来在看热闹,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拍大腿,“哎呀俺的娘诶,大娘你说的可再对不过了,要是真给她进了作坊,拿了作坊的东西出去卖,那我们可就赚不到银子了!我就说她儿子的媳妇家那么有钱,怎么会把咱们作坊这几两银子看严厉,这天杀的,果然是来找事儿的啊!”
袁氏在掌心呸了两声,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瞧见周寡妇就直奔过去。
周寡妇见袁氏来者不善,就要跑,却被众人推搡着推到了袁氏手里,袁氏一把揪住周寡妇的衣领,抬手就是两个漏风大巴掌拍了过去。
“啪!”
“啪!”
两声脆响。
周寡妇的脸色立刻红润起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喊,“袁氏你干啥你干啥!我是秀才老爷的娘,你敢打我,等我儿子做了官,我灭了你全家……”
袁氏扬起的手一顿。
闻声赶来的战六婶冷声一笑,“当官?李成弼在江宁府赶考时,因为夜宿青楼,玷污了人家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又付不出银两,被青楼老鸨告上府衙。知府老爷当场发话废了李成弼的秀才功名,被勒令他以后不许再参加科考,也就是说他以后与我们一样是老百姓!周寡妇,你难道不知道?”
众人哗然。
“六婶子,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战六婶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们下次去镇上可以去问一问周家的下人,周家没人不知晓。”
被周寡妇唬住的袁氏胆气立刻就回来了,左右开弓将周寡妇的脸拍成了大冬瓜。
……
听到这里,苏木槿的饭也吃完了,让人撤下饭桌,与桐姐儿又说了会儿闲话,安抚两个小的先睡了。她也歪着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日天大亮。
一睁眼,就看到两个萝卜头齐齐趴在床沿,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她不由心底一软,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姑娘醒了?”
屏风后,安泠月笑着探出头,“饭菜马上就好,姑娘快起来吧。”
苏木槿笑着应了,起床吃了早饭,与两个小的玩了一会儿,才去书房整理堆积了许久的账册。
苏连贵已经盘算了大半,看到她来,皱着眉头道,“脸色这么差怎么不多休息一日,算账也不急在这一日。”
“京都那边还等着呢,先前因为救人已经迟了些许日子,总不好让京都那边多等。”
苏连贵一脸不赞同,还想出去请大夫给她看看,苏木槿哭笑不得,“四叔,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放心,我身子若是撑不住,一定不会逞强的。”
苏连贵这才罢休。
书房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苏连贵一心二用,有一茬没一茬的跟苏木槿闲聊,说起小儿子,苏连贵满脸笑意,“肉嘟嘟的,一笑就没了眼睛,人沉甸甸的,抱着像抱了块大石头……”
苏木槿也笑,“长的真好。我给他带了礼物,晚点四叔帮我捎回去,还有四婶和栀姐儿的……对了,五哥今年明年下场吗?”
苏连贵点头,脸上笑意更深,“嘉哥儿的先生说可以下场试试,有八分希望能中。”
苏木槿想了想,想从记忆里找出一些关于这批考试的事情,却一无所获。
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间又突然想起县太爷,苏木槿的眸子就笑眯眯的闪了闪。
等下午过了上衙的时辰,苏木槿就带着礼物去了县衙附近的宅子。
县太爷见到苏木槿,还有几分惊喜,“苏三姑娘,可是夫人有什么话托你转达?”
苏木槿一怔,摇了摇头,县太爷眼底的喜悦缓缓褪了下去,轻叹一声,请她落座,吩咐下人上茶。
“三姑娘来,可是有事?”
苏木槿看了眼手中的礼物,突然笑了,“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义父。”
她将礼物推过去,见县太爷微微蹙起眉头,无奈叹了一声,“义父不要误会,这礼物是先前在东平府就买好的,原本也正打算今日送过来的,只是,刚好有事拜托义父。”
县太爷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什么事,说吧。”
见他误会,苏木槿到嘴边的话却不好再说出去了,沉默片刻,笑了笑,“罢了,这事不麻烦义父了,免得义父为难。”
言罢,起身告辞。
县太爷愣了愣,看着她走出去也没起身相送。
在太师椅上枯坐半晌,才伸手去拿了木盒打开,就见盒子里用绸布包着一块东西。
他眉头微蹙,剥开绸布,触手一片温良。
竟是一块砚台。
还是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
更难得的是,砚台底部那副前朝有名的画家作的竹君子的小画,说千金难求都不为过。
县太爷瞬间坐不住了。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苏木槿与文家联手,背靠镇北侯府,虽唤他一声义父,却多是看在他夫人的面上,如今,他与夫人和离,且苏木槿还是他两个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不觉得自己还受得起这份礼物。
他让人追回了苏木槿。
苏木槿委婉提起来年的县试和府试,想拜托县太爷提点自家准备应考的哥哥一两句。
县太爷诧异,“我听闻你弟弟拜在崔老先生门下,怎么……”
“崔老先生带家弟出外游学未归,暂不知回不回来参加考试。”
县太爷捋着胡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只道,“你哥哥可是在镇上学馆读书?”
苏木槿点头。
“让他每隔一旬来寻我一趟,我考教考教他的功课。”
“多谢义父。”苏木槿福身道谢。
县太爷看着她,面上扯出一抹笑容,“三姑娘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废一番口水,怎比得上你千里迢迢救了我两个儿子,这份恩情,裘某记下了。”
“两位义兄亦是我的兄长,怎能算恩情。”苏木槿摇头,“义父不必介怀。”
县太爷笑笑,将她送出门去。
等苏木槿将请了县太爷提点嘉哥儿科考文章的事告诉苏连贵时,苏四叔一愣神,打着算盘的手一哗啦,好容易算出来的数目瞬间花了……
“槿姐儿,你说什么?”
“我请了县太爷提点五哥科考……”
“你请了县太爷!”苏连贵声音拔高,瞪着苏木槿,“你怎么……”
“县太爷答应了。”
苏连贵话没说完,被苏木槿打断。
苏连贵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噎的猛咳出声,“咳咳,你这孩子……这、这种事怎么好麻烦县太爷……”
“四叔,有县太爷指点,五哥一定能过县试的。”苏木槿笑道。
苏连贵看着苏木槿的笑容,恍惚了一下,喃道,“一定能过……”
苏木槿点头。
县试过了就是童生,童生后面就是秀才……
苏连贵的脸突然涨红了,腾的站起身来,“那、那我去告诉嘉哥儿,让他去见一见县太爷……不,还是我陪着去……还得买些见面礼……”
苏木槿笑了笑,将苏连贵安抚下来,说好过两日等县太爷休沐再一起过去。
苏连贵连连应了,告了退,说要把好消息告诉裴氏,从院子里出去,直接骑着马跑回了十八里寨。
苏木槿仰着头看着外面的天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再一口,本来舒着是好玩儿的,不知想到什么,却突然红了眼。
她将头仰的更高了。
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姑娘,小子是花木桐,有事禀报。”
门外,传来一道男孩子的声音。
苏木槿眨了眨眼,重新坐回书桌后,轻声道,“进来吧。”
花木桐推门而入,眼神直视前方,直走到书桌前才站定,抱拳道,“姑娘,小子前几日回大杂院去看崔婶儿,路过周家,见到周家的姑爷陪着周小姐出去游玩……”
说到这里,花木桐很是不耻的撇了撇嘴,眸底掠过嫌弃。
跟在苏木槿身边这些日子,他多少知道了有关自家姑娘与周家姑爷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对李成弼的为人和做派自然说不出的厌恶和唾弃。
他家姑娘长的好,性子好,哪哪都好,那李成弼居然为了几个钱就抛弃了他家姑娘,转娶了周家小姐!
再渣没有了!
花木桐心底暗暗咒骂完,继续讲他看到的。
“周家姑爷想抱周小姐怀中的孩子,周小姐不让……”
不但没让,还推了他一把,可怜那李成弼瘦弱的被周家小姐推的一个屁股墩在了地上。
周家的下人当时就笑喷了。
“哎呦,我说李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啊?”
“该不会是想碰咱们家小姐的瓷吧?”
李成弼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眸底满是阴暗,却发作不得,不但发作不得,还得赔着笑脸,低声下气。
他无视下人的嘲笑,深吸一口气,深情的望着周家小姐,“娘子,以前是我错了,我总觉得自己是读书人,太过清高自傲,被周家落了颜面才会那样对你……娘子,我这段时间在家里一直在反思,我承认原先确实不喜欢你,但在这么长的相处中,在你拼了命为我生孩子……”
李成弼顿了顿,实在说不出喜欢周小姐的话,只得含糊道,“……我才发现娘子你的好,娘子,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问周小姐会不会原谅李成弼?
当然是原谅啊。
因为李成弼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哄的周小姐又哭又笑,“相公……我就知道你是好的……”
“……然后,周家姑爷就被周小姐带进了周府……”花木桐说完,小心的抬头去看苏木槿,却见苏木槿有些怔神,又忙道,“姑娘,那周家姑爷明明是过不下苦日子,眼馋周家的银钱,偏还说的理直气壮,这样的男人都是、都是……”
花木桐挠了挠脑袋,一时想不起新学的那个词怎么说,急的满头大汗,憋出一句,“……外面像金子玉器一样漂亮,内里却像棉花一样破败……”
苏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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