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槿狡黠一笑,“什么都听我的?”
沈婉姝点头如捣蒜,双眸放着刺眼的光芒。
苏木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沈婉姝白她一眼,拉着她往前走的动作一点没慢,边走边抱怨道,“我还是小时候见我奶你姥姥耍过一次,央求了她好多次,她都不教我!”
“我跟你说,那剑法舞起来真是……”沈婉姝话头一顿,空着的手拍了拍脑门儿,急的直揪头发,“……那什么词儿来着,反正就是既好看又能杀人!”
“身形翩若惊鸿,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苏木槿笑着插嘴道。
沈婉姝翻着眼想了想,重重点头,“还是槿姐儿你脑袋瓜好使,咱们家除了二哥,就你聪明会读书了,我可是看见字就犯困……”
棉姐儿趴在苏木槿背上,撅着嘴轻轻哼了一声。
沈婉姝嘿了一声,抬手捏了捏棉姐儿的脸颊,“哎呀,把我们棉姐儿给忘了,听你三姐说,棉姐儿读书识字也最厉害了,是不是?”
棉姐儿小脸一红,害羞的往苏木槿颈窝里钻。
沈婉姝哈哈大笑。
苏木槿无语的看着沈婉姝。
两人直走到菜市街口右拐,进入了一个僻静的小路,走了约莫半刻钟,沈婉姝指着前面一棵柳树下的兵器铺子高兴的跳了跳脚,“到了,就是那儿!他们家是专门打兵器的,什么刀剑长枪,我送你的鞭子也是在他们家做的。”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铺子前,正在淬着一把镰刀的中年男人瞧见她,笑着招呼,“沈家丫头来啦,这次又想打什么?”
“葛大叔!”
沈婉姝笑着回了话,拉着苏木槿往前走了一步,“葛大叔,这是我小姑家的表妹,姓苏,排行第三、第九的。我们想打两把长剑,软剑更好,能像鞭子一样缠腰上的那种更更好……”
“苏三姑娘,苏九小姑娘。”葛大叔笑呵呵的跟苏木槿姐妹打了招呼,看着兴奋的脸颊泛红的沈婉姝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当那打剑的好材料这么容易得?上次你爹跟你四叔那两把剑已经把我跟我爹藏了这么多年的石头给用的差不多了,想再要……可难喽。”
沈婉姝傻眼了。
“那怎么办?一点都没有了吗?一把剑都不够?葛大叔……”
“倒是够一把匕首的。”葛大叔将冰水中的镰刀取出来,放到一旁朝沈婉姝三人看过去,“你们先坐那边凉快地儿等会儿,我把这把镰刀给打出来,再说。”
沈婉姝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拉着苏木槿转身走到了另一棵柳树下一张小方桌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沮丧的看着苏木槿,“完了,泡汤了。”
苏木槿笑。
沈婉姝皱起眉,“你还笑!你不想要了?”
苏木槿摇头。
“那你还笑。”
苏木槿无奈的将身上扭屁股扭腰想往下滑的棉姐儿放到地上,才笑道,“咱们可以先使着普通的剑,一边学剑法一边找人帮忙寻觅材料就是了。”
苏木槿拧了拧眉,她记得当时栖颜姐跟她提过有一种材料做出来的长剑,刀身单薄如纸,却坚韧锋利无比,她一时想不起材料的名字。回头问一问文殊兰或者顾砚山吧。
说来,顾砚山回去也不少日子了,最近没见信件也没消息,是不打算再来金水镇了?
她努力想着前世这时候京都有可能发生的事,可那会儿的她身处囫囵之地,能记得的都是那些已经公诸于众的事。
顾砚山已经躲过了继母和继母娘家的迫害,下一步,是反击还是?
她记得的有限,还真是无从得知。
不过,前世顾砚山并没躲过去,所以,今生与前世的发展会有所不同吧?
沈婉姝在一旁拍掌大笑,“槿姐儿,你这个主意好!咱们就这么办!四叔经常带人往各地走镖,回头让四叔帮我们盯着点,还有文家那,请文家那个纨绔少爷也帮帮忙……槿姐儿,你说他会答应吗?”
沈婉姝有些不确定的问苏木槿,苏木槿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没问题的。”
沈婉姝面上的担忧消去,又高兴起来。
葛大叔忙完手头的活,将镰刀递给一旁的一个学徒,寻水盆洗了洗手,胡乱的甩去手上的水渍,大步朝三人走来。
“沈家丫头,怎么突然要打剑?大叔记得你的武器是长鞭……”葛大叔扫了一眼挂在沈婉姝腰上的火红色长鞭,笑着坐下来,倒了三碗水推给三人。
沈婉姝兴奋道,“葛大叔,我跟表妹要学剑,你先给我们打两把普通的剑,等回头我们寻到足够的材料再来寻你打软剑,可行?”
葛大叔一愣,侧头看苏木槿,“苏、苏三姑娘也要一把?”
苏木槿笑着颔首。
葛大叔思忖了片刻,点了头,“成,我手头确实材料不够了,不然直接帮你们打两把也是随手的事儿。这样,我先打两把出来,你们使着,我回头问问这一行的伙计,看他们那有没有类似的材料,有的话我花钱买了来,给你们打,如何?”
沈婉姝与苏木槿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是亮光,沈婉姝端着水送到葛大叔手边,“谢谢葛大叔,该多少钱我们都出,你往来的人情应酬我们也都……”
“说这话不是跟你葛大叔见外了吗?”葛大叔接过大茶碗一饮而尽,粗声怪道,“我跟你爹你四叔那些交情,你这是拿你葛大叔当外人了……”
沈婉姝嘿嘿笑,“怎么会!葛大叔是除了我四叔对我最好的人了!”
一边朝苏木槿眨眼,“我上次那两条鞭子葛大叔就没收我钱,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葛大叔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你爹老说你豪爽像个男娃娃,我看你这像性子倒你娘娘家那几个姨母。”
沈婉姝瞬间垮了脸,“葛大叔可千万不敢让我娘知道,我娘现在就觉着我不像个女娃娃,整天让我跟我四婶学,我四婶那、那……那是我能学的了的吗?光看我这壮的像牛犊子的模样,学我四婶掩着帕子笑?还不得吓死几个大活人……”
“哈哈哈……”葛大叔一脸无奈,眼底却带着几分宠溺的看着沈婉姝。
沈婉姝抖落掉一身鸡皮疙瘩,拍着大腿也跟着笑起来。
那模样,真有几分男子的豪迈肆意劲儿。
看着格外真实,格外舒坦!
苏木槿眸底笑意涌动。
人啊,心里装那么多事干什么?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想办法解决!
人生短短几十年,活的痛快,开心,才最重要!
苏木槿突然有些明白前世栖颜姐笑着跟她们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望了望天,茂密的柳树枝叶挡住了大部分的太阳光,光影斑驳的从枝丫枝叶的缝隙中穿过来,落在底下开怀大笑的两人头上、脸上、身上。
两人像披了一层金光,炫目的刺眼。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真好。
她闭上眼,微微晃动脑袋,任那穿过树叶的阳光落到她的脸颊之上。
葛大叔余光扫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一抹讶然,随即失笑。
与葛大叔说好,过几日来取剑,三人一路往城门走去。
到了城门,苗家寨的牛车已经坐满了人,赶车的老汉瞧见沈婉姝与苏木槿三人,扬声招呼了一声,对车上的人吆喝道,“挤一挤,让一让,给沈家丫头腾点地儿出来。”
一车人吵吵嚷嚷了半响,挤出一小块儿地方,沈婉姝忙拉着苏木槿上了马车,将棉姐儿抱在怀里,赶车的老汉见三人坐好,吆喝一声,赶着牛车朝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棉姐儿跟着跑了一下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棉姐儿背着,但因为年纪小,没撑到回家就睡倒在苏木槿的怀里。
沈婉姝戳了戳棉姐儿的脸颊,抬眼看了看苏木槿的脸,脸上有些不好,“今天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等回去让娘和四婶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你瞧你这才多久,你这下巴都能扎人了……”
苏木槿无语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还真是,她明明是小圆脸的,怎么尖成这样。
沈婉姝见她似有所悟的模样,小声的与她说着杨氏与蓝氏的拿手好菜,说着就开始砸吧嘴。
车上突然响起一阵肚子咕噜声。
周围瞬间一静。
一旁的同村妇人瞪着她,“沈家丫头,咱们这些人逛了一天可还没吃饭呢,你可别老说吃的了,这要把人给馋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
等到了家,天已擦黑,一群人在村口分道扬镳,纷纷提着在镇上买来的东西,往家里赶。
苏木槿抱着睡的沉沉的棉姐儿与沈婉姝一同回了沈家。
甫看到院子外那一片竹林,就听到表弟归哥儿一声惊喜的叫声,“爷奶,大姐和表姐、表妹回来了!”
院子里呼呼啦啦瞬间往外涌出好多人,一家子全出来了。
沈婉姝与苏木槿同时脚步一顿。
棉姐儿被归哥儿的声音惊醒,睡眼惺忪的搂着苏木槿的脖子,声音软糯的叫人,“三姐……”
沈婉姝气的瞪了眼归哥儿,“回来就回来,你瞎嚷什么?把棉姐儿吵醒了不是。”
归哥儿挠挠头,有些无措的看着沈婉姝,“大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家里,家里来了好多人,送了好多东西,说、说是你跟槿表姐买的,娘让我在院门口看着你们回来呢。”
“小呆瓜。”沈婉姝恍然的想起苏木槿豪气的买了两大车的东西,不由幸灾乐祸的斜了苏木槿一眼,伸出手点了点归哥儿的额头,“走吧,回家让你槿表姐告诉你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对视一眼,朝众人点了点头。
一家人又转身回了院子。
正屋里,满当当的摆着苏木槿大手笔买来的布料和一些米面吃食。
“槿姐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杨氏看着轻拍着棉姐儿哄她入睡的苏木槿,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木槿笑笑,“大舅母不是喊大舅舅买一些布来给我和棉姐儿做衣裳吗?我今天去镇上就顺便捎了回来。”
杨氏张了张嘴,茫然的回头看沈延峥。
她是让睿哥儿他爹买一匹回来给两个孩子做夏裳,可没要买那么多啊。
这棉麻的布料虽然跟绫罗绸缎的价格没法比,但因为透气清爽,料子又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穿到身上柔软舒适,所以,价格其实跟细棉布差不多。
棉布约二三百文一匹,细棉布则是翻倍,六七百文一匹的棉麻布料,槿姐儿买了一车子,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他四叔走一趟镖也就十几两,这还是好的时候。
杨氏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去看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摆了手,“既然是槿姐儿买的,就都收起来吧,明儿个你跟老四媳妇看着给槿姐儿和棉姐她们姐俩做两身衣裳。”
“还有姥姥、姥爷、两个舅舅舅母、表哥表姐都要做……”棉姐儿揉着惺忪的眼睛,跟沈老太太咕哝道。
苏木槿也笑着点头,“因为家里人多,想着大家伙一人都做两身衣裳,这些不知道够不够用,不够的话大舅母、四舅母告诉我,我再让掌柜的送几匹过来。”
沈老太太笑了笑,一左一右看两个儿媳妇,“听到了吗?”
杨氏与蓝氏对视一眼,笑着应声,“听到了。”
蓝氏对苏木槿柔柔一笑,“够了,一人两身还剩余布料。”
“那那些肉菜又是怎么回事儿?”沈老太太指着正屋放在地上的另一堆问苏木槿。
沈婉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槿姐儿说要做饭菜给我们吃,对了,爷奶,爹娘,四叔四婶,槿姐儿跟文家那个少爷要合伙开家小饭馆,还给了我一股红利呢!”
“开饭馆?”
沈延峥愕然。
沈老太太看了沈老爷子一眼。
杨氏一巴掌拍到了沈婉姝头上,“槿姐儿开小饭馆你分什么红利?你能干什么?”
“哎呦,娘!我可是你亲闺女,再打人就给你打傻了!”沈婉姝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后脑勺跟火烧似的疼,她跳开揉着后脑勺跟杨氏跳脚,“我给槿姐儿的小饭馆当护馆的,当打手!谁来找茬闹事我抽谁!”
杨氏无语的瞪着自家闺女,当她眼睛是瞎的,槿姐儿那功夫明显比自家闺女强不少好吧,也就她自己觉得她天下第一!
“槿姐儿,你会做菜吗?”
苏木槿刚想摇头,沈婉姝就笑着道,“谁说开饭馆的都要会做菜啊,爹,你见过几个老板下厨做菜的?”
沈延峥一噎,无语的闭上了嘴。
沈婉姝叉腰哈哈笑了两声。
杨氏觉得自己的手又痒了,家里有个熊孩子,老想使用暴力,怎么破!
苏木槿也抿了抿唇,笑了,“我开的小饭馆不卖菜。”
沈婉姝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延峥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小饭馆你不卖菜?你卖什么?”沈婉姝皱紧了眉头。
“卖饭啊。”苏木槿笑,“明天我做给你们吃,今天天色晚了,来不及了。”
沈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天,“老大媳妇,老四媳妇,赶紧摆桌子吃晚饭,吃了饭,咱们娘三个把那些肉先处理一下,这天儿热,不处理一下明天要坏了。”
杨氏与蓝氏应了一声,转身去了灶屋。
沈延峥与沈延霄两兄弟进屋,抬了桌子出来,放在院子里,沈老太太拿了一盏玻璃罩的灯,挂在树上,昏黄的灯光从玻璃罩内照出来,晕染的整个小院都带着浅黄的温馨。
棉姐儿强撑着吃了小半碗粥,就又睡了过去,苏木槿讲她抱回屋,重新回到院子里吃了饭,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又说了几句闲话,各自洗漱回屋睡觉。
第二日。
一家人在一阵饭香中醒来。
杨氏与蓝氏急奔向灶屋,就见苏木槿与沈婉姝正在灶屋忙活。
看到两人,沈婉姝得意的挑了挑眉,“娘,四婶,唤大家伙起来吃饭吧,饭马上就好。”
杨氏与蓝氏对视一眼,目光一致的看向切菜的案板上摆满的吃食。
好家伙。
包子,馒头,煎饺,油果子,糖糍粑粑,水煮蛋,煎鸡蛋,绿豆粥,小米粥……
正在煮的这是?
两人的鼻子不自觉往前伸了伸,吸了两下,怎么还有皮蛋还有瘦肉还有米香?
苏木槿笑着掀开锅给二人看,“皮蛋瘦肉粥。”
“真香,好多年没吻过这个味儿了。”杨氏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你们两个这是几点起来的,蒸馒头可是还要发面的……”
“槿姐儿半夜起来和的面,我起床帮忙的时候刚刚发好。”沈婉姝朝苏木槿努了努嘴。
苏木槿嘿嘿一笑,“时间有点赶,所以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吃食,我们饭馆以后卖的大概就是这些,大舅母、四舅母,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杨氏笑着摆手,“我去喊大家伙起床吃饭。”
话罢,转身出了灶屋。
蓝氏也跟着走了出来。
杨氏挨个房间叫了人,回到自己房间,沈延峥已经晨打回来,一身的汗。
杨氏忙去端了昨日晒的温水,伺候沈延峥擦拭了身子,将换洗的衣裳递给他,沈延峥接了一只袖子刚到一半,看到她神情有点蔫儿,不由笑道,“怎么?槿姐儿和姝姐儿一早起来做饭不好吗?”
杨氏摇摇头,帮沈延峥穿好衣裳,看着丈夫眼角的皱纹,轻叹了一声。
沈延峥看过去,“怎么了?”
“我在想……槿姐儿这样好还是不好?士农工商,她竟然想开饭馆,我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延峥愣了愣,拉过杨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找点事做也是好的,总比每日里闲在家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要好。士农工商……说是这么说,可当官的做买卖谁会说他们是商人?你啊,别想太多了。还是想想家里那么多人的衣裳怎么赶出来?我看槿姐儿买的布料有多的,回头你问问,是不是十八里寨那边也送几匹过去。”
杨氏想了想,点下头,“吃过饭我跟四弟妹商量商量。”
妯娌两个以为苏木槿做那么多,他们一家子肯定吃不完,谁知道,全吃光了!
“撑死我了……”
“我歇会儿。”
沈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孩子一样歪靠在椅子上的沈老爷子,沈老爷子闭着眼惬意的晃着脑袋,“还别说,这丫头的手艺还真能开个小饭馆。”
沈延峥与沈延霄两兄弟颇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咳,起身到院子外的小竹林,说是去练武,实则……吃太饱去消食了。
杨氏与蓝氏都很无语。
刷碗的时候,杨氏与蓝氏嚼舌头,“一个两个的,好像我们平日不给他们吃饭似的。”
蓝氏抿唇笑,“我也觉得槿姐儿做的好吃。包子的馅料调的特别香,好吃。”
这个倒是。
杨氏点点头,妯娌两个收拾完灶屋,一块儿凑到沈老太太的房间,商量做衣裳的事。
老太太呵呵笑,“你们妯娌两个看着做就成,我看料子不少,大人一人做一身,小孩子做两身,掐点边儿进去,等身量长高了,还可以放下来,再穿上一年。”
两人笑着应了。
中午,苏木槿做了米饭。
菜她做的不精致,但家常菜却难不倒。
简单的鸡蛋黄瓜片儿汤,这个自然不会像苏家院子里苏老太太盯着做的只飘着几片薄如蝉翼的黄瓜,沾点腥气的鸡蛋不同,是真正的鸡蛋黄瓜片儿汤。
味道重的酸辣汤,笋丝,豆腐,肉丝,保宁醋。中午天气燥热,酸辣汤下肚,解腻助消化,浑身再出一场痛快淋漓的汗。
家常的清炒扁豆,农家小炒肉,番茄鸡蛋,青椒肉丝,土豆丝,再弄一盘自家腌制的辣萝卜条。
一家人吃的酣畅淋漓。
到了晚上,一大盆的清水过的面。
各种浇头,配捞面的蒜汁,配炸酱面的肉酱,配汤面的猪骨羊骨汤,各样小菜。
就连沈延霄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槿姐儿,你这饭馆开得!以后四舅舅就认准了你开的小饭馆去蹭饭了。”
苏木槿笑弯了眉,只觉这一天的辛苦没有白忙活。
其实,具体店内经营什么,她还没有仔细去想。
但卖饭,卖能让人吃饱吃好的饭,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第二日,她借用了二表哥沈启睿的笔墨纸砚,先取了灶屋的木炭画了轮廓,然后细细规划了里面的格局,沈启睿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
苏木槿笑着解释,“是顾砚山跟文殊兰的主意,说了怎么布置,让我先画出来看看效果。”
沈启睿恍然的点点头。
连着几天不出门,将两个院子加前面的小楼规划好,正准备过两日去金水镇找文殊兰,文殊兰却让人捎了话让她第二天过去。
是以,第二日一早,苏木槿就抱着棉姐儿与沈婉姝一起去了金水镇。
刚进聚仙阁没多久,文殊兰就来了。
苏木槿笑着将图纸递给他,“可以找师傅动工了。”
文殊兰接过,随意的放在了一边,朝浮云与浮霜使了个眼色,两人点头,一个退到门边,一个开了门出去,站在门口外面。
“苏三,我有事和你说……不,不是我,是顾砚山有事和你说。”
苏木槿一怔,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顾砚山回来了?”
“没有。”文殊兰摇头,看了眼沈婉姝,“沈姑娘,能不能麻烦你抱着棉姐儿去隔壁房间等我们一会儿?”
“什么事连我也不能听吗?”沈婉姝皱了皱眉。
文殊兰坚定的摇摇头。
沈婉姝看了苏木槿一眼,点点头,抱起棉姐儿,“那你照看好槿姐儿。”
文殊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没成功。
等沈婉姝抱着棉姐儿出了房间,浮云与浮霜立刻将门关上,这次,连浮云也出了屋,房间里只声文殊兰与苏木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文殊兰一脸严肃,没了素日的嬉皮笑脸,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苏木槿,“顾砚山让我转交给你的,你自己看。”
她再傻,也从文殊兰不同寻常的举动中看出了顾砚山这封信中定写着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当下,抿了抿唇,接过信,撬开封蜡,拿出里面的信。
可没等看完,她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紧缩着,反手把信拍到了桌子上,咬着牙,“胡说八道!”
文殊兰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回应她。
苏木槿的手都在发抖,抖的几乎捏不住薄薄的一张纸,再一次重复,“胡说八道!”
文殊兰依然没吭声。
良久,苏木槿重新翻过手,认真仔细的看着纸上写的每一个字,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到一块儿,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她不觉轻吼出声。
文殊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顾砚山现在在侯府,四面危机,若不是侯爷护着他,他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这次白夫人与其娘家的事曝光,圣上震怒,太后却以失火是偶然不能把责任全推在白家和白夫人身上,圣上是孝子,虽知道事情不简单,却还是私下劝侯爷,他既已把白氏关了起来,此事就不要再追究了,毕竟,真闹大了,顾砚山的庶子身份曝光,世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说到圣上是孝子的时候,文殊兰脸上满满的全是嘲讽之色。
“信上这件事,也是他偶然得知,至于真假,你若是想……”
“不想!”苏木槿立刻接口,面色清冷,目光沉着,将信握在手中,一点一点捻成团,一个用力,再松开时,写满了秘密的那页纸已经碎的看不到是什么内容。
文殊兰跳脚,“喂,你……我还没看呢。”
“写给我的。”苏木槿看着他。
文殊兰怔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好吧,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将自己带来的图纸打开,指着上面特别标注的地方叮嘱文殊兰,“这个小楼和院子全部拆了,重新盖,我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留了中央天井处做戏台,一楼二楼安排成雅间。这里和这里分别弄两个楼梯出来,这里男客与女客隔开,进出的院门,也开两个,男女各走一边。另外那个小院,中央天井也搭个台子,到时候请个说书先生每日去说书……还有这些摆放东西的柜子架子桌子椅子隔断,你找信得过的师傅做出来吧……”
文殊兰几次想插嘴,都被苏木槿冷冷的瞪了回去。
直到她把话说完,文殊兰才叹了一口气收了图纸,“行了,这些事我都知道,这图纸画的清楚明白,盛老爷子那么精的一个人肯定一眼就能看明白。”
苏木槿嗯了一声,“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文殊兰无语的看着苏木槿真的抬脚往门口走,忙哎哎的叫了两声,“苏三,不是……你这是想怎么着啊?我怎么给顾砚山回话啊?”
“让他顾好自己吧,我的事不用理会。”
苏木槿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那一堆碎屑,唇抿的紧紧的,眸底暗潮涌动,片刻后,闭了闭眼,霍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文殊兰这次没有叫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心里骂了句,“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哟!”
沈婉姝抱着棉姐儿出来,看到苏木槿脸色不好,立刻横眉,“文家那个纨绔给你看什么了?我去找他算账!”
将棉姐儿往苏木槿怀里一塞,沈婉姝撸着袖子就要去打人,被苏木槿拦住,“姝表姐,我没事,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看大夫,是不是你先前头上的伤还是落水时留下了病根儿……走走走,赶紧找大夫给你看看。”
沈婉姝紧张的抱起棉姐儿,一手拉着苏木槿往楼下去。
走到楼梯口微顿住脚步看着浮云与浮霜骂道,“告诉你们家少爷,我们家槿姐儿要是真的有哪不舒服,姑奶奶我也会揍的你们家少爷哪不舒服!哼!”
浮云与浮霜一脸懵逼。
这是啥、啥意思?
他们家少爷做什么了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家少爷歪靠在窗户边儿上,正做远目沉思状。
两人撇撇嘴。
“少爷,苏三姑娘与沈姑娘带着棉姑娘走了。”
文殊兰摆摆手。
“少爷,苏三姑娘的脸色好像不好……”
文殊兰摆手。
“少爷,沈姑娘好像很生气……”
文殊兰再摆手。
浮云与浮霜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少爷……”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文殊兰猛的转头,瞪着二人,“没看到我在想问题吗?走走走,别妨碍我思考人生。”
浮云与浮霜,“……”
思考人生什么的,听上去好高深,少爷,你确定没说错词吗?
……
沈婉姝气呼呼的连带瞪了几眼笑眯眯送二人出门的聚仙阁掌柜,掌柜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少爷说错话,咋连他也怪上了?
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三姐……”
棉姐儿伸手要苏木槿抱。
苏木槿笑着接了棉姐儿,棉姐儿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棉姐儿给三姐亲亲,三姐就不会不舒服了……”
苏木槿鼻尖一酸,忙将头靠在棉姐儿的胸口蹭了蹭,“三姐没事儿。”
棉姐儿又亲了一口,一把抱住苏木槿的头,在她头顶又亲了几口,直亲的苏木槿心口软软的,眼圈发红搂紧了她将头埋在她怀里才停下。
“棉姐儿……”
棉姐儿小小的手像苏木槿每次拍抚她睡觉时一样,轻轻拍着苏木槿的后背,“三姐,乖哦……”
沈婉姝瞧出了不对劲儿,站在一旁支棱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响,苏木槿抬起头,眼眶红的似乎哭过,但脸色好了不少,沈婉姝稍稍松了一口气,“棉姐儿这几日重了不少,我来抱吧。”
苏木槿摇摇头,“姝表姐,咱们回去吧。”
见苏木槿什么都不肯说,沈婉姝直把文殊兰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敢让苏木槿看出,只笑道,“走吧。”
两人从聚仙阁那条街拐上另一条街,走到尽头,正要拐个弯踏上去城门的路,就听街道左侧的铺子里传来两个男人的争执声。
“掌柜的,你看好了,这可是三十两一套的文房四宝,你怎么能只给二两!你这不是坑人吗?”
这声音……
表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顿住了脚步。
“瞧李秀才这话说的,这东西买的时候贵,当自然就贱,谁让您缺银子呢是不是?您要是不当自己个儿用那自然是值三十两的,若是要当,我可最多只能给二两,这还是看在您是周举人的女婿面上,别人来只给这个数……”老掌柜笑眯眯的举着食指晃了晃。
“你……”
“李秀才,您当还是不当啊?要我说啊,李秀才缺银子使跟周举人开个口不就成了?周举人和他太太那是相当的疼爱周家小姐,你哄好了周家小姐,还会缺银子使吗?”
“竖子欺人太甚!你不会做生意,我自去找别家会做生意的当!”
“哎哎,李秀才,不过开两句玩笑,你别当真。这文房四宝确实是好东西,您说您想当多少吧?”掌柜的似怕把人逼急了,忙笑着叫住人。
“五两!”
“哎呦,李秀才您这是想抢吧?你去金水镇打听打听,就这……还是用过一次的文房四宝,谁有脸开口当这么多的,我给三两,不能再多了,再多,李秀才就自拿去别家当吧,看看金水镇还有谁能给你这个价!”
当铺里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等熟悉的男声再响起,似是应下了。
又一会儿,“掌柜的,你给我收好了,我过几日手头银子周转开就来赎回去。你可不能给我卖了!”
“瞧李秀才说的,我们当铺做生意童叟无欺,只要李秀才能在当票日期前来赎,我们当铺定原物奉还!”
男子嗯了一声,匆匆从当铺出来。
苏木槿与沈婉姝躲闪不及,与他撞了个面对面。
两人果然没有猜错,来当东西的正是刚成为周举人女婿没多久的李成弼。
两厢碰见,李成弼的脸立时又黑又冷,目光中似乎带着利箭看向苏木槿。
苏木槿抱着棉姐儿淡淡转眸,似看地上的蝼蚁一般,叫上沈婉姝,“走吧。”
沈婉姝瞪了李成弼一眼,走了两步,转头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狠狠骂了一句,“骂贱人都玷污了人这个字,渣滓!忘恩负义的畜生!王八蛋!”
李成弼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木槿已经走出十几步远,沈婉姝冷哼一声,转身追上苏木槿继续往前走。
李成弼气的浑身发颤,手里攥着的银子似乎是火一样灼烧着掌心。
苏木槿,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差一点同床共枕的丈夫,她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他?!
可恶!
可恨!
不过是一个他不要的,她凭什么?
他是秀才老爷,十八里寨最年轻的秀才老爷,他来年就是举人老爷,进士老爷,官老爷!
而她,一辈子都是庄户人家的丫头,生在庄户人家,长在庄户人家,嫁在庄户人家!
她一辈子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苦哈哈的村姑、村妇、村婆子命!
想到此,李成弼深吸一口气,才觉胸口舒服一些,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朝与二人背驰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了没两步,斜地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孩子,拽了他手里的钱袋子就跑。
李成弼的脑袋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看到小孩朝苏木槿等人的方向跑去,忙追了上去。
“小贼,站住!”
孩子闻言,跑的更快,边跑边回头看,脚下绊倒什么东西,噗通一声栽爬在地上,等爬起来,却扭了脚,怎么也跑不快了。
李成弼跑的气喘吁吁,追上去先把自己的钱袋抢了回来,一脚踹到了小孩子身上,“说,谁教你偷我的钱的?小贼,毛都没长齐,还敢学人偷东西,讨打!让你偷我银子……”
小孩子蜷缩在一起,“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李秀才你饶了我吧。”
李成弼一愣,“你知道我的名字?”
小孩子点点头,“他们说你是周举人家的女婿,要娶周举人家那个一屁股坐死大黄的周家小姐,说你有钱……”
“一屁股坐死大黄?”
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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