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回头,就见李家太太扶着李家老太太快步走了过来。
江衙役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朝李家老太太和李太太点了点头,“李老太太,李太太。”
“有劳江大人走这一遭,这个不孝孙子的事老身我已经知晓了,孩子顽劣与人发生冲突是我们李家管教不严,但被人打上门……老身倒要问一问苏家三姑娘与文少爷,这是个什么道理?!”李家老太太眉眼冷沉,将李彬险些打死人强抢民女归结为顽劣与冲突,反口质问苏木槿与文殊兰。
文殊兰呵呵冷笑一声,与苏木槿低声交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文少爷这话可是在说老身?老身虽姓李,但不才与文少爷祖父祖母平辈!”李家老太太冷眼看过去,话里明嘲暗讽,指责文殊兰没有家教不尊长辈。
文殊兰哎呦一声,“李家老太太,我可没说你,我是说某些人不要脸,见到个长的好看的就走不动道,管不住自己身上那二两肉也就罢了,想抢人等到晚上多好,非要在大白天的当着街坊邻居那么多人的面气死人家爹娘,打死人家兄弟,还将人掳到了家里,啧啧……老太太,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不要脸?”
“何止不要脸,简直是将祖宗十八辈的脸都丢尽了!”苏木槿在一旁补刀,迎着李家老太太寒芒一般的目光,笑。
李彬从苏木槿身后小心的蹭啊蹭、蹭啊蹭,终于蹭了出去,嗷嗷叫着扑到了李家老太太跟前,抱着李家老太太嚎啕大哭,“奶奶,他们要打死我了!那个小贱人拿鞭子抽我!那个小贱人也拿鞭子抽我,他们要抽死你宝贝金孙了……还有我的命根子,苏家那臭丫头一脚踹过来……好疼好疼啊!奶奶,你快请大夫,快请大夫……我活不了了,我以后都不能玩女人了……”
李家老太太先前听他嚎啕被人拿鞭子抽还只是心疼,待听到后面听他说苏木槿踹了他的命根子,身子晃了晃,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家太太的手,攥的紧紧的,“彬哥儿他娘,快,快去请大夫!”
“哎呀我的儿啊!”李家太太哭了两声,听到李家太太的吩咐,头也不回的叫身边的嬷嬷,“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来给少爷看看他的命根子,这歹毒的丫头,是想让我们李家断根儿啊!”
李家老太太满面寒霜,拐杖往地上重重一墩,冷视苏木槿,“苏家三丫头,你为何要……老身要一个说法!”
“说法?”
苏木槿斜了李彬一眼,李彬吓的膝爬着躲到了李家老太太身后,李家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瞪了孙子一眼。
苏木槿笑了笑,“你儿媳妇伙同苏家大房长媳将我们二房骗到李家,你孙女伙同苏家大房女儿在我的酒水中下药,你孙子意图对我不轨,这笔账,老太太你给我说法了吗?”
李家老太太眉头一紧,刚想张口说什么,被苏木槿抬手拦住,“你孙子当街强抢我安家姐姐,安家伯父伯母大哥小弟上前理论,他仗势欺人,将两位老人气的只剩一口气,你们李家的狗奴才将安家大哥和小弟打的头破血流,断腿断脚,又强抓了安姐姐到李家,捆绑鞭打还想用强,这笔账,老太太你给我们说法了吗?”
李家老太太一哽,哪里不知道这是苏木槿在借题发挥,她垂眸狠狠瞪了胡作非为的孙子一眼,再抬眼看着面上含笑,眸底一片冷凝的苏木槿时,只觉一阵气短。
畜生!
她李家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代竟然生出个这样的孽畜!
“你胡说八道,我儿子胆小怎么可能下那么重的手,你是不是想讹钱?我告诉你,我见多了你们这些一穷二白的庄稼人为了几个钱良心都没了……”
“我爹娘、大哥、小弟现下还在民和堂,有民和堂附近的民众作证,有民和堂的掌柜大夫伙计小厮作证,你们可敢与我们对薄公堂?!”安泠月背着安家姐姐,挺身立在苏木槿身旁,冷冷的看着出声的李家太太。
“你……刁民!”李家太太张口大骂。
李家老太太一眼瞧见安泠月背着的那个女孩儿一头凌乱的长发,脸色苍白,脸颊上还有几处鞭子扫过造成的血痕,有几处还在往外渗血,身上裹着一个男人的外衫,看上去极其宽大不合身,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也满是条状血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定是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折辱。
李家老太太心口一疼,深深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睛,一拐杖打到了李彬的身上,“混账东西!”
“来人,将少爷压下去,给我重大二十大板,关进祠堂,给我跪上三天三夜……”
“奶奶,不要啊,我身上好疼啊,我子孙根要断了……”李彬捂着下身在地上翻滚。
“行了,老太太,你们李家怎么教孙子是你们的事,不用当着我们的面做戏。”苏木槿摆手,目光淡淡的看向江衙役,“江大人,要证人可以去民和堂,周围附近都是亲眼所见的民众,要受害者,安家四人现在躺在民和堂,一人昏迷不醒。这样,江大人还不能抓人?”
江衙役眉头紧蹙,“这、这……苏三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木槿笑了笑,“江大人不用为难,来时大人与我说了,理在我们这边他定会秉公办理,理不在我们这边他也绝不会徇私枉法,江大人可明白大人的意思?”
此话一出,江衙役的神色立刻变得肃然,朝她点点头,“苏三姑娘放心,我等定查清此事,秉公办理。”
话落,他眸色复杂的看了眼苏木槿,抬起手,“来啊,带李家少爷回县衙……”
“慢着!”
李家老太太这时开了口,“江大人请慢一些,让我与苏三姑娘说两句话。苏三姑娘,请!”
“不必,李家老太太有话请直说。”苏木槿勾了勾唇,立时出声拒绝。
李家老太太脸色黑了黑,墩了墩拐杖,“二位姑娘既已出手教训过我孙子,这件事可不可以私下解决?安家病人的医药费后续养身体的补品我们李家都出了,另外再拿出一些银两赔偿安家!苏三姑娘、安家姑娘意下如何?”
安泠月冷着脸就要出声回绝,被苏木槿碰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与她道,“咱们虽然占理,县太爷也答应了秉公处理,但……李家在金水镇经营了几代,此事目前又未闹出人命,真告去县衙也是打李彬几板子最多关押一段日子,赔偿咱们一些银子了事,泠月姐姐,不如我们这样……”
苏木槿悄声将自己的计划与安泠月说了,安泠月沉吟片刻,便答应了。
苏木槿这才嗤笑一声开口,“李家太太想私了?准备拿多少银子帮你孙子埋了这件事儿?”
“一百两。”李家老太太冷声道。
苏木槿扬眸笑开,“文殊兰,我从你家借的那株三百年的人参价值几何啊?”
“百年品相的都卖到几十两了,三百年的那株最少也得五百两。”文殊兰从善如流,顺着苏木槿的话道。
李家老太太的脸色一沉。
苏木槿笑了笑,“老太太生什么气啊?你问问你孙子就知道他当时下手有多重,要不是文家这株三百年的人参撑了那么一会儿,安家四条人命……今天就会交待在民和堂门口!”
说到最后一句,苏木槿面上虽然还在笑着,眸底却冷如冰霜,没有一丝温度。
文殊兰在一旁接话,“民和堂的几个大夫都不敢收,说他们都是将死之人……”
李家老太太的脸色又是一变。
“老太太觉得,安家姐姐进了李家,若是我们没有闯进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们、想要多少?”李家老太太咬了咬牙。
苏木槿挑了挑眉,“三千两,不二价。”
几个衙役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李家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木槿,“三、三千两,他们又没有死……”
“老太太觉得三千两买你李家的命根子贵?那就告官吧,说来,安家伯父伯母他们都保住了一命,想来李家少爷不用杀人偿命了,不过当街打人致人重伤,强抢民女人证确凿,怕是会关上几天。关几天也没什么,李家有的是银子,到时候把人赎出来也就是了,赎出来后老太太可要不错眼的盯着他哟,免得他再出去打人抢人,碰到个硬茬的,人家出手没个轻重的,如今的安家大哥和小弟可就成了明日的李家少爷了。只是不晓得李家少爷奄奄一息的时候有没有神医愿意救他?”
苏木槿呵呵一笑,不给李家老太太将话说完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通将话说完,转身就要扶着安泠月往外走,李家老太太眸底满是骇然,忙道,“安家姑娘,这银子……我们李家实在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大家伙都听出了苏木槿在危言耸听,但李家老太太看着苏木槿说话那腔调那神情,那是你不给钱老娘回头就套个麻袋锤死你丫的,她是要来真的啊!
李家老太太心里发怵。
“那就不用废话了,反正,若不是苏三姑娘相劝,我只想让这畜生千刀万剐了……”安泠月冷冷道。
苏木槿看江衙役,“江大人,动手吧。”
江衙役摸了摸鼻子,抬起手,“来啊……”
“奶,我不要去县衙,县太爷会把我关进大牢的,奶,我可是咱们李家唯一的男丁了,我要是进了大牢,咱们李家可就断了根儿了……”李彬吓的紧紧的抱着李家老太太的腿,头摇成了拨浪鼓。
“好、好!”李家老太太只觉喉咙发干,眼前发黑,却不得不撑着紧攥着李家太太的手,“去、去拿银子。”
“娘,我那里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啊?三千两啊,这是要把家给搬空了啊,老天爷啊,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李家老太太狠狠的瞪着苏木槿与安泠月。
李家老太太大叫嬷嬷,她身后的嬷嬷上前一步扶住李家老太太,“老太太。”
“去我房间把我床头的那个匣子拿来!”李家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嬷嬷。
嬷嬷哎了一声,接过钥匙转身快步离去,约莫一刻钟后,嬷嬷匆匆走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枣红色儿的雕着连理枝的妆奁匣子。
“老太太,匣子拿来了。”
李家老太太伸手接过,摸了摸,抱着匣子扶着老嬷嬷进了屋,片刻后,老太太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银票,身后跟着抱着妆奁匣子的老嬷嬷。
李家老太太将银票递到苏木槿与安泠月眼前,心疼的别开头,“二位姑娘点点,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三千两一共三十张。”
安泠月看都没看那些银票,朝苏木槿道,“苏三姑娘,劳烦你先收着。”
苏木槿伸手接过,点了点,拿手指弹了弹,朝脸色铁青的李家老太太笑了笑,“老太太好信用,一张不少。”
“那今日这事……”
“江大人,辛苦你们跑这一趟。”
江衙役一听这小姑娘这么说,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
其余几个衙役对视一眼,也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和解了,这要闹到公堂上,嘿嘿,可真够大人头疼的。
苏木槿朝李家老太太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笑道,“老太太这次可要好好管教你们家的宝贝孙子了,李家的独苗苗,可不敢有任何闪失哟。”
李家老太太青着脸,“不劳苏三姑娘操心。”
苏木槿笑笑,扶着安泠月与安家姐姐走了出去。
文殊兰砸吧着嘴,看着比往日多了几分邪气的苏木槿,有些发懵。
这个苏三跟他和顾砚山认识的那个苏三是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决定回去就飞鸽给顾砚山。
一群人从李家大门走出来,苏木槿朝文殊兰使了个眼色,文殊兰会意的弯腰从靴桶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为首的江衙役手中,“让哥几个跟着忙活了,这点银子给哥几个喝杯酸梅汤。”
江衙役一看银票上的数额,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文少爷客气,苏三姑娘客气,安姑娘客气。”
目送江衙役一行人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文殊兰寻到离李家最近的车马行,叫了一辆马车回来接了苏木槿三人,直接去了安泠月一家租住的小院子。
安泠月小心的将安家姐姐放到床上,转身噗通一声跪在苏木槿与文殊兰脚下,在苏木槿与文殊兰尚未反应过来时,碰碰磕了两个响头,“多谢苏三姑娘,多谢文少爷!二位对我安家的救命之恩,我安泠月这辈子做牛做马……”
“泠月姐姐!”
苏木槿伸手拉起安泠月,“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一茬的吗?”
安泠月朝她笑笑,双眸通红,“别的可以不提,救命之恩怎能不提!不但要提,等爹娘、大哥和小弟他们醒过来后,我们一家子再来谢你们!”
苏木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文殊兰拦住。
苏木槿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安泠月,“泠月姐姐,把这些银票收好,安伯父安伯母他们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安大哥、安小弟伤的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也需要好好休养,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养好身体了。”
安泠月没有矫情的不收,而是郑重的接下,“我眼下真的十分需要银子,就不跟苏三姑娘推让了,多谢苏三姑娘。”
苏木槿笑着点头,“就该如此。”
安泠月红着眼看着她笑,跟着也笑。
文殊兰在一旁看着两人,也笑了,“安姑娘,你爹娘他们暂时先在民和堂养伤,我会让人过去帮忙照看,你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姐姐吧,等他们病情好转,再挪去我们仁和堂,我们仁和堂的大夫比民和堂要好。”
“好,多谢文少爷。”安泠月屈了屈膝。
她一身男装作这个动作看上去略显诡异,文殊兰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苏木槿见状也笑了。
安泠月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一时情急,忘记我穿的是男装了。”
苏木槿帮安家姐姐把了脉,与文殊兰一同离去,没多久,浮霜送来一些镇静宁神的药,还有一些治疗皮外伤的药膏,几瓶子祛疤的药膏。
“苏三姑娘请小的转告安姑娘,这几瓶祛疤的药膏先用着,等她这两天得了空会做一些药效更好的祛疤药膏来,到时候保管安家姐姐脸上手上身上不留一点痕印。”
安泠月连连道谢。
浮霜笑着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转身离去。
苏木槿本来是打算自己送去的,不能来是因为,碰到了来找她的苏连华与苏四叔苏连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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