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平直的唇角,微微扬起,一缕欣慰的弧线。
对鱼羽儿,他虽已再无旖念,心中最珍视的那个位置也已被另一个小女人占据,但眼前这美丽善良的女子,仍让人由衷地关切与祝福。
鱼羽儿独自站在客厅里,似乎是在等人,那张美如梦幻般的小脸仍似清水芙蓉一般,极淡极静,似不染半分俗世的纷扰,唯有那双剔透琉璃般的水眸中,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察觉到有人下楼来,她眸光一转,注意到楼梯上的邢天,立刻转身迎了过来。
“邢助理,”她嗓音如露珠滚落清泉,极为动听,此时却隐隐有些焦急,“听说雪莹又离开了,是么?”
邢天心里顿时明白,她已得到顾雪莹离开的消息,所以特意等在这里询问他,她眼中流露出几分焦急,看得出来,她十分担心顾雪莹。
邢天想到那个悄悄出逃的小女人,还拐带走他儿子,只留他孤家寡人在此,这几天身边空荡荡的,简直各种不习惯。
他心中一黯,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鱼羽儿见状,美眸中流露出困惑不解:“雪莹她......为什么?”
鱼羽儿得知顾雪莹已恢复记忆,真的为她感到万分高兴,想着她终于苦尽甘来,以后一定能跟邢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家三口,多么美满,连她都有些开始羡慕顾雪莹了,没想到顾雪莹却忽然又离开了,真是让人想不通。
邢天仍没有答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鱼羽儿见他如此,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难道......雪莹她......还是回g城了?”
她忽然想起小念生日那天,匡翌臣公然宣布已与顾雪莹订婚,现在想来,难道顾雪莹最终还是选择了匡翌臣?
邢天再次摇头,终于开口:“没有,她去了君城。”
一说起g城,他也想到了匡翌臣,心里不由又是一阵膈应,还好那小女人知道好歹,得知自己已是他邢天的妻子后,立刻就果断地跟匡翌臣划清了关系,这次出逃,选择的也是君城,没有就近逃去g城。
邢天想到这里,不由暗暗磨了磨牙,如果这小女人敢选择回到匡翌臣身边,他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给绑回来,对那个匡翌臣,他也再不会手下留情!
鱼羽儿注意到男人那渐渐冷硬的五官线条,心中担忧,忍不住问道:“那你们......邢助理,你跟雪莹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你......你惹她伤心了吗?”
邢天闻言,心中无奈至极,紧抿的唇边不由泄出一缕苦笑:“我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鱼羽儿看着邢天,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这一贯面无表情的男子,极少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此刻看着他那无可奈何的神色,她心中真的微感惊讶。
能让他都无法控制地流露出真实情绪,对顾雪莹,他一定是很用心的吧?
“你们......”鱼羽儿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轻声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心结未解?”
鱼羽儿想起每次跟顾雪莹开起她跟邢天的玩笑,顾雪莹却总是苦笑摇头甚至回避,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很可能还存在着什么严重的问题,否则,不会这么多年始终没能在一起。
这个问题,邢天依旧没有回答,因为他心中也十分困惑。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当年的无情伤害了顾雪莹,可现在他已经找回了她和孩子,坚定地想要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她还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邢天离开了爱莲别苑,鱼羽儿问的那些话,让他有些神思不属。
手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道路,那双一贯锐利的眼眸,此时却似有些迷茫。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那时的顾雪莹,曾那么一腔热情地想要靠近他,却被他的冷漠无情,一次次地推拒开老远。
尤其是那次,一夜醉酒醒来,他凶狠地掐住她的脖颈,威胁她不得透露出自己隐藏至深的秘密,那一刻,他真的动了杀机。
邢天不由紧闭了一下眼睛,忍下心头忽然的一阵紧抽。
那时对她的绝情,现在想来,简直后悔莫及,那时的他,一定让她失望至极。
他随即便想起,她留下的那封极为特别的辞职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那时他打开邮件,随意一眼,只觉有些怪异,之后便抛诸脑后,现在想来......
邢天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那双锐色的鹰眸都蓦地睁大,脑海中似闪过一道电光。
闻君有两意......闻君有两意......
他忽然明白过来,顾雪莹一直介意的,不是他当年的无情,而是......以为他心里还爱着别人!
一阵刺耳的轮胎擦地声,黑色的越野车猛地刹停。
清瘦冷峻的男子,那向来紧绷的冷毅五官,第一次流露出无比复杂的线条,难描难画。
他怔然半晌,忽然迅速摸出手机,点开屏幕,拨打电话,那一连串的动作,竟一反平日里的沉着淡定,有些说不出的急切。
然而,电话拨打出去,却发现对方的手机号码已注销,邢天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顾雪莹的名字,心中忽然一阵无力。
她竟然,把电话号码都换掉了,这难道......是铁了心要跟他断绝关系吗?
胸腔里,涌出满满的无奈,男人冷硬的唇角都不由撇出一线苦笑。
他手指一点,转而想要拨打给身在君城的王奇,修长的手指却忽然凝在半空,抬起眼睫,看向前方无尽的长路。
半晌,他忽然重新发动车子,黑色的越野车一阵风般地向前掠去。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男子应当重情重义,失去了珍贵的爱情是任何钱财珍宝都无法补偿的。
一封信,一个电话,一句只言片语,都不及他亲自出现在她面前。
他,要亲自过去找她!
......
雄风大楼。
总裁办公室。
司廉汇报完毕,办公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暖气嘶嘶的声音。
心思机敏的司廉,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抬眸,看向凝立在落地窗前的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一贯修长挺拔的背影,似有种十分不同寻常的异样,仿佛坚固的冰山快要溃散崩塌的前夕,让人莫名心惊。
司廉抿了抿唇,不敢打破眼前这沉寂,似乎眼前只有一层薄薄的纸,一捅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前些天,他奉命去深入调查蓝嫣与风寻的过往,得到的信息虽不算多,可却已让他大惊失色。
俞团团的母亲蓝嫣,的确就是当年柳氏家族的长女柳兰烟,她家道中落后,不知为何,竟曾经为风寻做过两年的私人助理,两人之间传出不少绯闻,其中最引起轰动的,是谣传她曾身怀有孕,而腹中孩子的父亲,当时不少舆论矛头都指向——风寻。
司廉心头又是一阵强烈的震骇,简直难以平静下来。
不会吧,这......这怎么可能......不......
他正在惊骇莫名,忽见落地窗前的男人身形一动,终于回过身来,然而这一回身,更把司廉吓了一大跳。
向来高贵如神祇般的男子,此时真如雪镂冰雕一般,冷得可怕,更苍白得吓人,他这一回身,那尊贵傲岸的身躯竟是微微一晃,差点一个踉跄。
“先生......”司廉大惊,几乎想冲上前去扶住他。
风云烈双手撑住面前的桌面,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脑中却仍感到前所未有的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他向来冷若冰山,寒气逼人,然而此刻,那周身的寒气仿佛反噬自身,他浑身僵硬,几乎快有些禁受不住。
脑海深处,似乎强行冻结着某个极其残酷的真相,一旦揭开,那后果......根本无法想象,更......无法承受。
司廉吓坏了,他第一次见风云烈如此这般,在他心中,先生强大如天神,几乎无所不能,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击倒他,可此时,他竟惊愕地窥见这绝无仅有的脆弱瞬间。
司廉呆怔了好半天,终于眨了眨眼,勉强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如纸的男子,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先生,你......没事吧?”他心中担忧,脸色也跟着泛白。
风云烈闻声,似也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抽离出来,他手撑着桌面,慢慢坐下,脑中复杂的**疯狂凶猛,他眼前仍有些天旋地转。
紧闭了闭眼,他勉强平定思绪,半掀羽睫,那深邃的眼眸都似失去了那般浩瀚与阔远,仿佛一片空山枯海,荒芜灰暗。
“司廉......”良久,他才忽然开口,嗓音晦涩无比,“你......去暗中联系一位可靠的医生,帮我做一个......dna鉴定。”
艰涩无比的嗓音,仿佛用尽了力气,话音未落,他竟已快要窒息。
司廉心中一颤,抿了抿唇,连忙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