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团团垂在身侧的小手不由紧张地捏了起来,这件事的确她有不对,可是她原本的话不是那样的,无论如何,她必须得解释清楚。
张了张小嘴,却又觉得无论怎样解释都不妥当,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对面的男人又淡淡出声了。
“跟我结婚,我会向你证明我究竟是不是gay。”
证明?……这要怎么证明?
俞团团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略有些苍白的小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垂下眼再也不敢看向那人,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她连忙摇头:“不……不用证明……我知道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忽然上前两步,贴得她很近,盯着那张红透了的小脸,甚至能看清她红红的小耳朵上细细的绒毛,心里顿时一软。
俞团团吓得后退,小脸上烫得更厉害,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小胳膊,不让她退开。
她惊吓:“不……你别这样……”
“嫁给我,”风云烈再次说道,这一次,语气明显郑重了些,“我会做到刚才我说的那些,甚至可能会更好,你必须知道的是,除了我,没有人能够为你做到这些……或者说,没有人再敢为你做这些。”
这一席话,明显郑重,却也明显得带着威胁,俞团团不是傻瓜,怎么会听不出来,他会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女孩怔愣着,仰头看着他,两只大眼睛却有些失去了神采,风云烈微微蹙了蹙眉,忽然松开了她,递上那张刚刚打印好的纸。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上面签字按手印,另一个,是失去所有希望。”他的声音冷漠得有些残忍,对面那双失神的大眼睛里渐渐起了雾汽,他垂眸避开,只是递上那张纸。
俞团团接过来,眨了眨眼,散去眼中的水汽,看清了眼前的白纸黑字,上面只有简短的几条,却看得她双眼涩疼。
“婚前约定
俞团团自愿嫁给风云烈为妻,谨遵为人妻的义务和责任,从此不得逃避和擅自离开;
婚后,风云烈履行承诺,为妻子分忧解难,清除一切后顾之忧。
特立此约定,反悔者,支付五亿元分手费用。”
俞团团闭了闭眼睛,五亿元分手费,就算是舅舅,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吧?
她本来觉得这是一份卖身契,可现在看来,这比一本代表法律认可的结婚证还要恐怖,这根本就是一副挣脱不开的枷锁,她一旦签字画押,就再也没有可能挣脱开。
一定要做得这么绝,这么狠吗?
她抬头向风云烈看去,正好撞上他深沉幽邃的眸光,她忽然莫名地察觉到他目光里的不信任,仿佛对她的信誉度十分质疑,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约束她。
“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此时已是下午了,“明早给我答复。”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欺负我?是不是看我很惨,所以很软弱好欺?”女孩捏着那张婚前约定,仰头看着他,努力忍着眼眶里打转儿的泪花。
风云烈转开眸光,不愿看到那红了的眼眶:“你造谣说我是gay时,难道对我不是一种欺辱?”
“……”俞团团又噎住了,她忽然发现,这人虽少言寡语,可是自己却总是说不过他。
捏着那张婚前约定,她转身想走,却被一把拉住。
“去哪儿?”
她有些怒了,想要挣脱开:“你说了给我一天时间考虑!”
“就在这里待着慢慢考虑,我不会再给你逃开的机会。”
俞团团气得小脸发红,这人究竟什么强盗逻辑?!
刚要开口,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使劲挣脱开他的大手,拿了手机出来一看,是水清打来的,刚想接通,手机就被一把抢走,一个抛物线划过,被远远地丢在了办公室一角的那套真皮沙发里。
俞团团真的愤怒了,捏着小拳头,很想打碎那玉雕一般的鼻梁。
“你凭什么扔我的手机?”她怒问。
“安静考虑,不要被外界干扰。”男人始终淡定沉稳。
“那是水清哥打来的,他要送我回南郡,我要回去看我妈妈!”小丫头眼睛红红的,像极了被惹急的小白兔。
风云烈看得眸光一闪,心里又软了几分,垂眸想了想:“那就告诉他,不用他送你,我送你回去。”
“……”俞团团又无语,她怎么可能这样告诉水清,那丫的不八卦到死才怪!
难道真的要告诉水清,自己可能会签署一份“卖身契”?不,不管签不签,这件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才十八岁,她还想要正常又平静的生活,像所有平凡快乐的女孩一样,继续她平凡又平淡的人生。
眸光渐渐暗淡下来,她扭头向沙发那边看了一眼,手机铃声响了一遍之后,又重复响起,很明显,水清找不到她,是有些担心的。
风云烈看着女孩转身慢慢向沙发那边走了过去,纤细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些沉重和滞缓,他心里感到微微的一扯,有些不是滋味。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女孩接电话的声音响起。
“喂,水清哥……嗯,我已经在路上了……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坐大巴回去也很方便……没事的,你不用感到抱歉……钱,我还在想办法……算了,你别骂他了,现在说这些也要不回来妈妈的钱……嗯嗯,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不说了,我挂……好,我知道,我不会告你的状的,放心吧……好,拜拜,水清哥。”
女孩挂掉电话,小脸黯然,远没有刚才接电话时软软糯糯的声音那般明亮,坐在沙发里呆呆地出神,小小的肩膀微微耷着,似乎已经承受不起那么多那么重的压力。
身旁拂来一缕淡淡的松柏冷香,男人修长有力的双腿出现在她低垂的眸光里。
“探视时间是几点?”低低的嗓音,意外的有些柔软。
“五点半到六点。”俞团团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那笔直的深蓝色裤腿。
风云烈看了看腕表,已经下午两点半。
“走吧,我送你去南郡。”
……
探视的半个小时里,俞团团这一次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病床上的蓝嫣,眼前偶尔会渐渐模糊,她总是眨眨眼把那些潮意忍回去。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母亲的羽翼下活得恣意随性没心没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是现在,她必须逼着自己成熟长大了,让自己也能有一副成熟的翅膀,可以将她的妈妈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关于俞正,关于乐圆圆母女,她忽然不想再去计较了,她的妈妈都没有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她也没必要放在心里添堵,不在意也就不会有难过。
她现在倒是很感谢这些年来俞正对自己的冷淡和不在意,到了此刻,她才不会因此而难过,俞正付出了这么多年的代价,也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大家从此两不相欠,这样其实也蛮好的。
俞团团看着病床上的蓝嫣,她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即使闭着眼也容颜姣好的女子,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无视岁月的蹉跎,静静地等待着心爱的王子,用那轻轻一吻来唤醒。
只是,妈妈,你心上的王子究竟是谁呢?
探视时间就要结束了,俞团团微扬的唇角慢慢淡了下来。
进来之前,护士又在催她预交费用,医生也跟她说,要想得到最好的治疗,就必须用最好的药物,而且受伤后的六个月是有效恢复期,过了这个时间再施与最好的治疗方案,效果会明显降低。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这半年里,为妈妈提供最好的医疗救治,所以……钱,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金钱维持,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黑色低调的尊贵豪车静静蛰伏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
风云烈坐在后座里,小桌板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度即使已经调暗,却仍白花花的有些刺眼,投在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庞上,照亮了那让娇花都会失色的完美五官,立体,深刻,又认真严谨,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绝美与刚硬,在他身上竟神迹般的糅合,绝不违和。
作为雄风财团的执掌者,即使外出,他也必须不停处理工作上的事,司廉没有跟来,留在公司里帮他分担了一部分工作,这也使得他能有稍稍的空闲处理私人事务。
心神便在这一刻里微微一分,他瞥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不由眉头微蹙。
探视时间早就过了,那丫头还滞留在楼上不肯下来,非要他亲自上楼去请吗?
他倒不是不情愿去亲自找她,只是……先不论身份,他这外在表象实在太过于醒目,有人总说他这副皮囊祸害人不浅,但他倒觉得自己才是被祸害最深的那一个,他因此而外出不便,因此要忍受灼灼围观,尤其要忍受无数陌生女性的靠近,简直忍无可忍。
所以他经常很怀念跟着师父在峰顶习武练功的那十二年,清静,自在,不被视为另类,过得逍遥快活,不为俗务缠身,他以为自己能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可是……
他垂下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排羽扇般,遮掩了那幽深瞳眸中的刹那暗淡,再抬起时,又平静如常。
再次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钟,这个时间,都已快过了晚餐时段了……
他忽然又是眉心微蹙,想起那女孩这一天几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早上祁伯说她没吃早饭就匆匆逃离,中午又……
想到这里,他有些坐不住了,明明是一个小吃货,怎么能这样饿了一天?
他看了眼守在车门外的司机,有些懊悔没让司廉跟来……
从楼梯间里走出,位于十二楼的重症监护室外的那条走廊里几乎空无一人,风云烈微微松了口气,目光远远凝向那里唯一的一个人——坐在过道座椅里发呆的小姑娘。
探视时间早就过去,又是晚餐点儿,这层楼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孤零零的,让人无法不心生怜惜。
她就这么依恋她的母亲么,即使坐在门外发呆,即使饿着肚子也不愿离开吗?
风云烈缓缓迈步朝她走去,渐渐看清她的眉目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坐在座椅里发呆的小姑娘,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那对大眼睛无神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静静的,却泪流满面,每眨一下眼,都有新的泪珠滚落出来,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痕。
这一刻,风云烈是真的感到心疼了,胸腔里一团紧缩,那久违的感觉让他一阵不适,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的心疼,还是在……
他垂下眼,有些无法直视眼前看到的一幕,忽然心生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该无条件地帮她,而不是把她逼到如此的困境。
眉头紧锁,心中有些纠结,天人交战。
不远处的女孩忽然低呼了一声,似有些惊讶,他抬眸看去,看到她飞快地缩回眸光,赶紧侧过小脸,小手慌忙地在脸上乱抹了几下,窄窄的肩微微起伏了一下,像是做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她转过脸来,起身,向他慢慢走来。
“对不起……”一开口,她的声音十分暗哑,失去了一贯的甜美软糯,她有些尴尬,清了清嗓音,“……我不知道你还在这里。”
风云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慢慢走近的她,和那张泪痕斑驳的小脸。
在他身前两步远停下,她似乎有些不敢正面对他,微微侧着小脸,或者微微垂着,不想让他看到她脸上的狼狈。
因为他的沉默不回应,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在他那样幽邃的目光笼罩下,她感到一股无形的逼迫感,紧了了紧背后的小手,让自己露出一点笑容来。
“这个……”她拿出了藏在背后的那张纸,“我添加了一条,婚姻暂时保密,如果你同意,就签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