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声源身上,没想到这次站出来的人,居然是一直默默无声的李叔,也就是李俊峰的父亲。
“爹?”李俊峰最为诧异,他惊慌失措地拉住了父亲。
李叔却挣脱开他,并摇了摇头,侧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和蔼可亲,而是换上了一副略带“狰狞”的表情。 他跃过冯爷爷和冯奕飞,径直走到王岩松面前,他眉头紧锁,逼视着王岩松的眼睛:
“你刚才说,你娘是被你爹杀死的,是真的吗?事到如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李叔的语气和眼神,像一把无情、冰冷的利剑,刺得王岩松如熊一般壮硕的身体猛地一抽,嘴唇抖动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瞬移到了王岩松身上,王蔻麦、冯爷爷、冯奕飞与李叔的神情,顿时产生了共鸣,屋内的空气也霎时凝结住了。
过了许久,犹豫不决的王岩松,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嘴里只发出了“呜呜”的哭泣声。 李叔实在按捺不住了,他突然冲上前去抓起了王岩松的脖领子,拼命地摇着他的头: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是你娘啊,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你娘报仇吗?”
警员们急忙分开了两人,否则激动得满脸青筋暴跳的李叔,很有可能当场动手打人。
洞察秋毫的白手套警官先示意其他人带王志军上警车,再看了一眼王岩松,说道:
“知道什么,你就说吧!” 王岩松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抹了一把眼泪,才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我……我没有亲眼看到我爹杀死我娘,但我亲眼看到了他把身怀六甲的娘推倒在地,然后我娘就早产了,生下小麦子就去世了……”
“而且我是无意中听到我爹和我娘争吵,说什么公款之类的,我爹还打了我娘,后来我爹又威胁我娘,说什么如果说出去,就要杀死她……”
“那时我还小,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后来,我娘去世后,我爹还威胁过我,他说,我如果出去胡说八道,也会把我毒死!”
王岩松说完便泣不成声了,这些事都发生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不能判断是非的小孩子。 刚刚李叔的暴怒才让他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欲望和利益,把母亲的事抛在脑后了。
再想起母亲生前对自己的种种疼爱,而今的自己却已踏入了无止境的深渊,他心中更加悔恨……
王岩松的话说完,李叔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多年来压在肺里的大石头,终于被化掉了:
“哎,好,谢谢你说实话了!”
他旋即从怀里掏出了一沓信纸,交给了白手套警官。 “警官,我一直怀疑冯立丽,也就是他母亲的死是有人蓄意谋杀,但我没有证据;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调查和搜集证据。”
“这些是我找到的蛛丝马迹,还有冯立丽生前写给我的信,里面是十八年前王志军挪用公款的证据。”
“也许过去太久了,不知道你们还是否能去调查冯立丽的死因,但我希望您能还给含冤死去的她一个真相!”
李叔捧着信纸的手随着他铿锵的语气在空气中颤抖着,那泛黄的信纸平整而坚韧,仿佛附着姑姑温柔而坚强的灵魂。
警官望了一眼李叔饱含泪光却充满期待的神情,郑重其事地接过了信纸:
“好,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说完,他便押着王岩松上了警车。
众人目送着开启了警铃和警灯的车远去了,这呼啸声在碧落村中久久回荡着,虽越来越远,却抹不平所有人心中的伤痕。
村民们又逐渐聚集到王家的灵堂来,这一次大家都要真心诚意地陪石头爷爷度过这守灵的夜晚……
三天后,石头爷爷的丧礼终于隆重而悲伤的结束了。
金烨枫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农村这声势浩大的丧葬习俗,帮着忙活了好几天的她,这天终于身心疲惫地跟着冯爷爷等人回到了冯家大宅。
可刚回到临枫轩,凳子还没有坐热,冯爷爷就又叫他们去藏书阁集合,冯奕飞本想让厨房煮碗面来给金烨枫吃,却不得不先放弃计划。
赶到藏书阁,冯爷爷已经端坐在长条桌子的正中了。
这几天异常忙碌,由于王家就剩下了王蔻麦一个人,所以大部分的担子都落在了冯奕飞肩上,而冯爷爷必然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冯奕飞忙里忙外,有李俊峰和李叔帮忙,老王则一反常态,寸步不离地陪在了冯爷爷身边。
年逾古稀的冯爷爷一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疲态,他悲伤却威严,镇定自若地指挥着所有人,真是不得不让人五体投地。
这让看在眼里的金烨枫更加崇拜起冯爷爷来。
同时,她对冯奕飞也另眼相看了,总以为他这个“霸道总裁”是靠“卖相”和耍嘴皮子的。
这算是第一次看他工作,就已经把她震撼到了:几百件事同时处理的他仍能如行云流水一般,有条不紊,这让她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而令她十分感动的是,如此忙碌的他居然还能对她关怀备至:刚觉得冷,就会有衣服披在肩膀上;肚子刚开始叫,饭菜就被端到了眼前。
很多次,异样的感觉在她心里流窜着:这样的男人,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可是,每次有这种想法,她就会把自己打醒,就像现在——
“你怎么了?困了吗?”
看到金烨枫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冯奕飞吓了一跳,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担心她又伤害到自己。
“梅婶,去给少奶奶冲杯黑咖啡来!”
他吩咐道,又转向金烨枫,一边揉着她的脸,一边低沉着声音说道:
“再坚持一会儿,爷爷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对我们说……”
“啊……没事,我不是困了,额,不,只是有一点……”
金烨枫回答得结结巴巴,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冯奕飞,生怕下一秒就会沦陷在他的眼眸里。
“那你是怎么了?”
冯奕飞也开始对她的反应起疑,硬是要掰起她的头,让她与自己平视。
这时,幸亏王蔻麦在李俊峰的陪伴下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李叔。
“看来人都到齐了!”冯爷爷也及时的发话了。
冯奕飞这才放开金烨枫,拉着她坐在冯爷爷给他们指定好的位子上。
金烨枫刚松口气,却发现冯爷爷已经支开了其他人,藏书阁大厅的长条桌子上只坐了加上老王、李叔、李俊峰、王蔻麦等,一共七个人。
“这几天辛苦大家了!我请大家喝茶,来吧,尝一尝。”
冯爷爷率先端起了眼前的茶杯,其他人也不敢怠慢,急忙也随着喝起了茶。
比起所有人的盖碗茶杯,只有金烨枫的是咖啡杯,还是冯奕飞刚才让梅婶给她换的,这让她看起来与大家格格不入。
不过,重点当然不是在茶与咖啡上,冯爷爷之所以把大家集中到这里来,是要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
他朝李俊峰点头示意,李俊峰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把上次金烨枫他们看到的、里面装着一首诗的水晶板取了出来。
晶莹剔透的水晶板被放在了长条桌子上,一束阳光正好从高窗上倾泻下来,让它瞬间被彩虹包围住了,而水晶板中的那张纸,只是漠然地躺在那里。
冯爷爷却没有看水晶板一眼,而是突然转向了冯奕飞:
“二小,这回你干得不错,也通过了我的考验,看来以后继承你爹的事业是没问题的!”
“爷爷?”
这回换成冯奕飞惊讶了,不过他立即明白过来,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原来是在测试他,而爷爷恐怕早已洞悉了一切。
果然,冯爷爷说完这句就不再理会他,终于把话题引入了正轨:
“大家看,这块板子才是解开九龙鼎之谜的钥匙,也是解开整个碧落村秘密的关键!”
众人纷纷把视线都集中到了水晶板上,并听着冯爷爷继续缓缓道来:
“老石头生前,在他还没有被下毒之前就曾秘密地来找过我,他说他是来舔着脸和我借钱的,为的是帮助他两个不孝的儿孙……”
冯爷爷看了王蔻麦一眼,几天来经历了许多的王蔻麦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她此时正非常平静地倾听着冯爷爷的诉说。
“他说他没有别的给我,只能用这个作为抵押,他还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我,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了!”
冯爷爷为了掩饰眼睛里流露出的几许水光,故意指了指眼前的水晶板:
“我除了骂他一顿之外,也帮了他的忙,并替他暂时保管了这个东西,其实连王岩松都理解错了,九龙鼎之所以是宝贝,真正的价值既不是黄金也不是那颗毒药!”
冯爷爷狡黠地在此处停顿了下来,还突然点了金烨枫的名:
“丫头,我知道你看过这东西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烨枫先是没做任何反应,因为冯爷爷时常都叫她“老二”,“丫头”这称呼是十年前的了,直到冯奕飞推了推她:
“啊?哦,这里面是一首诗,是《清平调》之一,云想衣裳花想容……”
“你说的不错,那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冯爷爷点了点头,又问。
“李白呀……”金烨枫眨了眨眼睛,冯爷爷这是在考她吗?
“你说对了,这的确是李白的真迹!”
冯爷爷竟然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容中还带着一丝不符合人设的调皮。
“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