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燕妈妈(燕飞)正等着他,一见他便道:“李……月皇銮驾已经到了,姑娘跟我来——”
说着一把扯住他胳膊往前挤,要带他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因为霞水街此刻已是人潮汹涌,除街面上被官兵拦截把守,清理出空荡荡一条长街,不许人过去外,沿街两旁的商铺门口挤得连根针也插不进去。
此刻混乱,不容有失! 为保护王壑,燕飞急召唤其他护卫。
他的手下都靠近来。
一丈开外,聿真和谨海也拼命向这边挤,挤得周围人都生气地抱怨“姑娘家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子”,聿真也不理,谨海更不理,只想一步跨到王壑身边。
鼓乐悠扬声中,月皇銮驾逶迤而来,王壑两眼不眨地寻睃,寻找那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然他看见了什么? 两个月皇!
一个乘皇辇,一个骑紫骅骝。
一个是李菡瑶,一个是观棋。
王壑的目光立即黏在李菡瑶面上,细细端详她:
她身穿明黄绣青龙龙袍,腰束两指宽的双龙戏珠玉带,纤腰不盈一握,其下摆宽大,层叠垂坠,形似女裙;外罩一件烟纱对襟开衫,广袖流云,也是明黄色,也绣着青龙,因纱质轻盈,朦胧若云雾,随着皇辇的移动,条条青龙宛若在云中穿梭,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再看头上皇冠,跟画展上那幅女皇画像展示的一样,以盘旋的飞龙为底托,龙口衔珠,首尾相顾,托起一轮白玉雕刻的满月,圆月周围,拱卫着二十八颗璀璨的珠宝,形成众星拱月之势。王壑是见过太后、皇后凤冠的,跟繁复沉重的凤冠相比,月皇的皇冠小巧而精致,又不失华贵威严,与李菡瑶慧黠灵动的气质十分相配。
端详完毕,王壑评价:这女皇装束尊贵、清新、灵动,让人眼前一亮,十分的合宜。
存了对比的心思,他又看向观棋,同样是龙袍皇冠,观棋一身装束要比李菡瑶华贵繁复得多,只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没了仔细端详的兴致。
与大多人看法不同,王壑以为:李菡瑶的气度和威仪不是观棋可比的,观棋的气势都是端出来的,而李菡瑶国色芳华、浑然天成。她伫立在万人中央,一颦一笑、举止随心,少女的娇俏和灵动不但无损她的皇威,反令她像朝花晨露般清新、充满生机,又似朝阳霞光万丈。
这就是他心中的女皇! 李菡瑶坐在皇辇上,俯视众生,在蝼蚁一般密密匝匝的人群中,一眼抓住那戴帷帽的女子,顿时心跳加速:
王壑来了!
是来阻止她登基的吗?
要与她决出胜负?
李菡瑶心里揣测王壑的来意,就像面对面跟他在棋盘上厮杀,期待着他的后招;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对他却没有丝毫敌意,只有磁石般的渴慕。 她朝王壑微笑示意。
王壑心湖动荡,春风乍起,隔着垂悬的面纱,只觉皇辇上的佳人朦胧遥远,似巫山神女,观之不明,求而不得,他嫌面纱碍事,索性撩起面纱。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火花四射。
“砰——”
真的炸响了!
心驰神摇的两人都吓了一跳,顿时从旖旎中惊醒,只见数道寒光射向仪仗前方的紫骅骝,又有霹雳弹的爆炸声、火枪的射击声,尖叫声、呵斥声不绝入耳,看热闹的百姓和文人士子们都拼命拥挤,四散奔逃。
李菡瑶目瞪口呆——
怎么又冲观棋去了?
她举起红酥手,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一女子尖叫:“月皇万岁!”
顿时,呼应声如潮。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婆子都动了起来,朝现身的刺客攻击,有的使枪,有的使刀,有的挥锅铲,有的砸铁锤,有的撒辣椒粉……五花八门的兵器,看呆了文人士子们。众人都想:这出其不意的手段,像李菡瑶谋划的,刺客只防备男人,谁能想得到弱女子统统化身母老虎?
尽管这样,王壑还是大骇,生恐李菡瑶有失,他眉目凛然,对燕飞低喝道:“保护月皇!”
燕飞铿然应道:“是!”
王壑又补充道:“是皇辇上那个。”
燕飞一怔。说实话,面对两个月皇,他也糊涂了。他在东海之战中见过李菡瑶的,但此刻他十分怀疑:皇辇上的月皇是假的,乘紫骅骝的那个才是真的。因为李菡瑶惯会玩弄虚虚实实的把戏,怎会直面凶险呢?
可是王壑的叮嘱提醒他:他错了。
王壑命令道:“快去!”
燕飞顾不得追问,急忙传令手下行动。
于是,一干人冲进人群,个个如狼似虎。
燕飞则牢牢守在王壑身边。
恰好有一刺客扮个面相凶恶的婆子,就混在他们附近,于混乱中悄没声地掏出一支短枪,抬手就抠动机括。
王壑见他瞄准皇辇,不禁大骇,急忙也抬手,抠动袖中弩箭机括,两道寒光射出。
那恶婆子闻风而动,身子一晃,躲开了王壑的弩箭,手上便射偏了。再看皇辇那边,护卫的藤甲军早竖起坚实的盾牌,将皇辇护得密不透风,恶婆子射出的弹药打在盾牌上,火花四溅,众藤甲军凛然戒备。
凌寒翻身上了皇辇,护在李菡瑶身旁,目光锐利地扫视街面上汹涌人潮,一眼发现真凶。
李菡瑶也看见王壑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虽然没有王壑,她也未必会被射中,但王壑下意识地出手,依然令她欢悦,心中汩汩地沁出蜜水儿,拉糖丝似的拉扯不断,缠绕着、包裹住她一颗心,包成一粒糖核。
甜蜜!
硬核的甜蜜!
浓的化不开!
燕飞已朝那婆子飞扑过去。
那恶婆子失手,十分恼怒,回头想看看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坏自己好事,一转身便对上燕飞凶狠的目光,吃了一惊,想:这女人面相如此凶恶,比老子还要凶,看她打扮是个媳妇,怎会有男人娶这样的夜叉婆?
正在心里同情夜叉婆的男人,燕飞已经对他痛下杀手,其招式、力道都不是寻常女人可比,再看那蒲扇般的大手骨节分明,涂满脂粉的面孔因为用力而狰狞,下巴隐隐迸出青黑的胡子桩,刺客哪里还不明白:这夜叉婆跟自己一样,是男人扮的,不过化妆好,差点被他骗了。
两夜叉婆便缠斗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