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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张念祖是有点崩溃的。刚才在车里,他一直把自己想象成目光锐利、心狠手辣的杀手在等着目标的出现,现在目标出现了,还伸手跟杀手要一块钱坐车,这就尴尬了。
张念祖只能干巴巴地拒绝:“美女,我这不是出租车。”
“别废话,两百。”赵玫儿的目光比他锐利多了,有种不容人推脱的霸气。
张念祖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大妈碰瓷只耽误了几分钟,真要让赵玫儿拦到别的车走掉赵维明多半不能得手,只有把目标控制住,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主动权才能落在他手里,张念祖微笑着点点头,已经开始盘算哪条路更堵、可以巧妙地拖延时间。
前方有虎视眈眈的大妈,张念祖只能挂倒挡。
就在这时,两辆越野摩托出现在张念祖车的正前方,车上的骑士都穿紧身皮衣皮裤,头盔包着脑袋,但能感觉到眼神阴冷地盯着这边,他们都一脚支地,不停地轰油,使摩托发生巨大的噪音,威胁和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张念祖开始以为是飙车党,但马上意识到不对——谁家飙车党在早高峰出来飙车啊?
这边倒车,对面摩托也开始动了,他们一左一右慢慢逼上,那种阴沉的敌意更浓了。
张念祖愕然道:“什么情况,冲你还是冲我?”
赵玫儿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回过神来之后才道:“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穿成这样你要认识那才是见鬼了。”张念祖继续倒车,这时那两个骑手忽然同时掏出罐装的喷漆,一起往福特车的前窗上喷去!
“草!”张念祖骂了一声,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俩人是要搞事情了。
这种喷漆喷在挡风玻璃上会严重影响司机的视线,最后直至成为睁眼瞎,张念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狠踩油门,福特车轰鸣着倒退出去,一边灵敏地躲避着路上的其他车辆、台阶和垃圾桶,那些东西就像和车屁股有相斥的磁性似的,总能在最后关头以极微妙的距离避开。
赵玫儿下意识地抓紧安全把手,除了稍许愕然之外,张念祖爆发出来的车技更让她吃惊。
张念祖快速退出岔道,在路口一个漂亮的漂移调头,终于把两个骑手甩在了后面,路上行人和车辆的叫骂声不断,迅速拥堵起来。可还没等张念祖松口气,骑手们加足马力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他们灵敏地一扭一拐着超越前车,很快又贴上,仍然是从两边不断往玻璃上喷漆,张念祖这会的感觉就像在被人不停扇耳光,缓慢的车流却让他束手无策,他尽力躲闪,一辆汽车两辆摩托在马路上追逐闪转,路边的车纷纷避让,愤怒的鸣笛响彻一路。在早高峰的路上,汽车跑不起速度,摩托却能见缝插针在车流里来回穿梭,现在的情形就像两只土狼缀着一头笨重的水牛,土狼不停骚扰对手,希冀把猎物拖垮。张念祖的车被他们喷得花里胡哨,像刚从染缸里开出来似的。
张念祖忽道:“这两人是冲你来的——”
赵玫儿道:“你怎么能肯定?”
“想想看,那个碰瓷的老太婆压根就不是为了讹你钱而是为了把你引出车,好让这两个人接近你,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赵玫儿咬紧了牙,稍一琢磨她就印证了张念祖的推测,纵然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出足够的镇定,可现在也有点慌了——张念祖只是一个路人,对方来头不善,眼前的司机就算把她扔下车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念祖似乎看出了赵玫儿的心思,他一本正经道:“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你的,不过可能按时到不了你说的地方了。”得提前打好预防针,反正他的目的是拖住赵玫儿。不过这个小意外也给他带来不小的困惑——赵玫儿才刚回国,能有什么人这么下血本地对付她?赵玫儿眉头紧皱,并没有因为张念祖的承诺而轻松。
这时张念祖把车开到最左边的车道,冷静地利用隔离护栏迫使左边骑手不能与自己齐驱,这样至少保证了一边不受攻击,赵玫儿低呼了一声,原来是右边的骑手猛然把脸贴上了车窗,同时恶狠狠地朝车里打着手势,那意思似乎是说:他们只要这个女的,别人少管闲事!
张念祖对赵玫儿大声道:“找东西扔他们!”
赵玫儿恍惚了一下才在张念祖的示意中打开前面的储物格,随手拎出一把扳手来。
张念祖忙道:“那个不能扔!”
“为什么?”赵玫儿以为张念祖在这种关头妇人之仁了。
“那个扳手我用着最顺手——再找找别的。”
赵玫儿掏出一摞cd。
“这绝对不行!都是绝版老歌。”
赵玫儿忍不住翻个白眼,最后用两根指头捏出一团发黄的东西,鼻子里同时满是酸臭味,她下意识就要就把它扔出去时,张念祖又喊:“那个也不能扔,那是老吴的擦汗毛巾。”
赵玫儿几欲发昏,手一抖毛巾落回了储物格,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去碰那里的一草一木了。
“我让你找的东西呢?”张念祖催促道。
赵玫儿惆怅了一秒,拉开手包,索性一气把口红、小镜子、粉底、香水、胸针都扔了出去。这些精致的小东西顺风噼噼啪啪地砸在骑手的头盔上,骑手魏然不动,那场面看上去有些魔幻。
“他们是长风公司的人。”赵玫儿冷丁说道,看样子扔东西能让人尤其是女人灵台空明,她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根源。
张念祖点了点头,长风和致远是本市最大的两家出租车公司,一直存在过激的竞争关系,而这种性质的公司多少都会牵涉到黑.道势力,小规模武装冲突也时有发生,最后导致的就是两家的出租车司机在街上碰上都横眉冷对的,可公司之间竞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针对一个姑娘还是让张念祖刷新了三观。
福特车已经脱离市区开上了省道,两个骑手得以更加灵活,愈发耀武扬威起来,仿佛车里的人已经是瓮中之鳖。
“坐好!”张念祖发了威,一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了偏僻的小路。
“你去哪?”赵玫儿可没放松警惕:自己落难的时候为什么恰好会出现一个路人?路人的车技为什么能这么好?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就算不吓得软了手脚也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找人帮忙,这人为什么偏偏把车开到荒郊野外去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张念祖是跟这两人是一伙的,更进一步的,她已经开始在筹划逃生计划了——只要对方停车,她就用手包给他致命一击,然后夺车跑路!
好在张念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嘿嘿一笑道:“去哪不重要,我忽然想起一个好笑的事。”
“什么……好笑的事?”赵玫儿忽然发现眼前的男人一笑起来很特别,有点小嚣张有点小舒心,还有点懒洋洋的感觉,就像吃饱喝足的猛兽在太阳地里舒展了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张念祖道:“我是想起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剧情——但凡是骑着摩托追汽车就一定要穿得黑皮狗似的,到底为什么呀?”
赵玫儿无语到:“你觉得好笑吗?”
张念祖听她口气不善,只好也停止了自嗨。
这时所有人都偏离了主道开上了道旁的石子路,两个骑手亦步亦趋。一车二摩托在石粒厚度很大的路上蹒跚前行,不住有一簇簇的石子被刨到身后,其中一个骑手灵机一动,飞身蹿到前头,把前轮按在石头堆里,加大油门,利用后轮的刨地力把大量的石子射向张念祖的车窗。另一个骑手也如法炮制,瞬间形成了两台小型发射器,碎石头不断砸在福特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妈的,还俩货还是从杂技团请的!”张念祖心疼地嘀咕了一声。
“我们怎么办?”赵玫儿虽然读的是mba,可小学生也能看出来再这么下去很快就要挨打……
“我也会!”张念祖挂起四挡,快速打方向盘,踩死油门和刹车,福特车疯狂地咆哮着在原地打转,后轮压起磅礴的石头雨,劈头盖脸把两个骑手砸得哭爹喊娘——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这个场景就是完美的体现。
我们知道摩托车的功率不如汽车大,轱辘也不如汽车粗,在这场石子大战中,两条半自动步枪叽叽喳喳吵了半天,最后被二营长他娘的意大利炮一炮给轰成渣渣了。再则,两个骑手虽然戴着头盔,可身上穿的是紧身衣,而紧身衣这种东西,除了能遮羞和有限的保暖外,跟光屁股的效果是一样的,那石头打在身上该怎么疼就怎么疼,绝不会抵消半分的力道。只有有经验的人才会明白,这会哪怕穿个纸箱子也比这玩意强!
张念祖问赵玫儿:“现在你觉得好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