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查完。
这几年,顾大人名下的产业,的确增加了不少。
但是这些增加的产业,都是陆陆续续的添加的,分散在各个时间段。
账本上没有出现大笔来路不明的产业或是巨款。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些贪墨的巨款并没有入账。
顾玖盯着顾全,"你确定老爷名下所有产业都登记在账本上?”
"小的确定。”
顾玖不放弃,"老爷有没有在外面养外室?”
管家顾全连连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爷绝对没有在外面养外室,小的可以保证。”
顾玖继续问道:"老爷可曾一次性拿回大笔金银?”
管家顾全问道:"不知二姑奶奶说的大笔,多少钱算大笔?”
顾玖哼了一声,"一万两以上。”
顾全想了想,"有过两三次。每次都是一万多两。”
"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全说了三个时间。
顾玖皱眉,时间和赈灾对得上。
难道顾大人真的贪墨了赈灾粮?
管家顾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急忙替顾大人辩解,"如果老爷真的贪墨了赈灾粮,绝不会只拿回一两万两银子。那么多粮食,转手一卖,何止一两万,十万二十万都有。”
顾玖问道:"老爷藏银在哪里?他私下里藏了多少银子?”
"这这这……”
"什么这这这,都这个时候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老爷到底有没有贪墨赈灾粮?”
被顾玖眼睛一瞪,顾全心虚气短,拿出钥匙开箱柜。
顾大人藏的现银不多,也就两三千两。
银票不少,几个匣子的银票加起来足有四五万两。
但是银票有新有旧,不像是一次性拿回来的。更像是多年积攒下来的。
这一点,管家顾全也能作证。
"二姑奶奶,你一定要相信老爷是清白的。老爷绝不可能对赈灾粮食伸手。这件事情,一定是马师爷搞出来的。现在出了事,马师爷人也失踪了,肯定是他投靠了谁,炮制了证据冤枉老爷。”
顾玖点点头,"那就派人查马师爷。活生生一个人,就算失踪,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该,该怎么查?要不要报官?”顾全小声问道。
顾玖朝他扫了眼,"报官也行,以示清白。我也会派人私下里调查马师爷。希望他还活着。”
"啊?”
管家顾全受了惊吓。
顾玖冷冷一笑,"这么大个案子,死个把人算什么。你好生约束府中下人,不可再出乱子。”
"小的遵命。”
顾玖离开书房,打算去看望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依旧在喝酒,只是没让小妾作陪。
他见着顾玖,一点都不意外。
"一早就听说你人回来了,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吧。你父亲就是个蠢货,早就告诉他当差要谨慎要谨慎,他就是不听。把老夫的话当做耳旁风,真是糊涂蠢蛋。”
顾玖在酒桌前坐下,"大上午,老爷子就喝上了。身体不要了吗?”
顾老爷子哈哈一笑,"老夫活了几十年,已经够本了。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能尽情吃喝,这日子还怎么过。你放心,一时半会老夫还死不了。你开的药方,老夫一直有按时服用。”
顾玖生气,"老爷子,你这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
"别管老夫的身体,还是说回你父亲吧。”
顾玖眉眼微动,"老爷子一早就知道我父亲会出事?”
"哼!”顾老爷子一脸不爽,"当初你父亲升官户部侍郎,老夫就提醒过他,可他没听。真以为户部侍郎的位置比京城府尹好坐吗?真是愚蠢。”
顾玖试着问道:"以老爷子看,父亲这回的案子,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
顾老爷子摇摇头,"不好说。现在是非常这时期啊。”
顾玖微蹙眉头,"父亲的案子,醉翁之意果然是在宁王府吗?”
"可能是,可能不是。”顾老爷子说得含糊。
顾玖忧心忡忡,"这么说是我连累了父亲。”
顾老爷子连连摇头,"你可不能这么想。你父亲注定有此一劫,就以他的手段,不是今年也是明年,迟早是要栽跟头的。
现在栽跟头也没什么,你父亲的案子决定不了皇储。陛下如果真挑中了宁王,不会因为你父亲的案子就改变主意。同理,陛下如果没挑中宁王,也不会因为你父亲奉公守法而改选宁王。”
顾玖点点头,理是这个理。
"我现在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这一切,感觉任何人都有可能。明知道父亲的案子阻碍不了宁王和公子诏,偏偏又来这么一手,古怪得很。难道是冲着我在南车门外的项目而去?”
顾老爷子提醒道:"你既然觉着此事蹊跷,就要当心。凡事谨慎点。”
"我听老爷子的,老爷子也要保重身体。”
顾老爷子挥挥手,半点不在意,"放心吧,老夫还没到死的时候。”
顾玖说道:"府里人心惶惶,太太根本不顶事,全靠胡氏嫂嫂操持。必要的时候,老爷子也该站出来定一定人心。”
顾老爷子哈哈一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房一家还好好的,大房不出事,家里就乱不了。你别瞎操心。”
顾玖点点头,"我会安排人调查马师爷失踪一事。有了消息后,我会派人说一声。”
"去吧,去吧。你们都是大忙人,不要在老夫这里浪费时间。”
顾玖再次提醒顾老爷子保重身体,然后才起身离去。
顾珊和胡氏一起送她出门。
胡氏说道:"你六哥去了大理寺看望老爷,看时间也该回来了。二姑奶奶不如留下来吃过午饭,等你六哥回来后再走。”
顾玖摇头,"不了!我得赶紧回王府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嫂嫂和四妹妹,你们都别着急,父亲的事情看似凶险,迟早都会解决的。很快父亲就能平安回府。”
"真的吗?”顾珊喜极而泣,"谢谢二姐姐,太好了。”
不怪顾珊如此激动。
她和柱国公府二房嫡子定了亲事,婚期就在明年春天。
顾大人下狱,万一被定了罪名,她这门婚事怕是要告吹。
从昨日开始,她一边要安慰崩溃的谢氏,一边担心顾大人,还要担心自己的婚事。
一晚上过去嘴里就起了火泡,火烧火燎的痛。
别人安慰她十句百句,说顾大人一定能平安归来,都比不上顾玖的一句安慰。
顾玖拿出手绢,替顾珊擦拭眼泪,"四妹妹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府中就拜托嫂嫂。”
"都是我该做的。辛苦二姑奶奶走一趟,饭都没吃,我实在是过意不起。”
"嫂嫂不用同我客气。等忙完这段时间,我来吃嫂嫂的酒席。”
"那就说定了。”
顾玖在二门坐上马车,启程回王府。
一大早起来,忙到现在,顾玖有些昏昏沉沉。
加上马车摇摇晃晃,顾玖就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穿过热闹的集市,听着车外的喧闹声,顾玖已经不知今夕何夕。
"惊马!快让开!”
突然间,一声嘶吼在耳边炸裂,震耳欲聋。
紧跟着,马车速度加快,左摇右晃。
顾玖瞬间从昏昏欲睡中醒了过来。
"夫人抓紧,马匹受惊。”
许有四的声音从外面穿来,还有车夫的喘气声。
顾玖紧紧地抓着车架,身体一下一下撞在车壁上,痛死了她了。
青梅啊啊大叫两声,头撞在车板上,昏了过去。
马车外面,哭泣,呐喊,惊叫,慌乱……
整个集市因为突然出现的惊马而彻底乱了。
地面震动。
仿若地震。
数十匹惊马在集市上狂奔,所掀起的混乱犹如人间炼狱。
顾玖心惊胆战。
京城集市,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惊马。偏偏还是她回王府的路上。
她虽然不想做此猜测,但是很显然,这是针对她的。
这些惊马,全都是冲着她而来的。
人们的惊叫声已经远去。
马车已经离开了集市,正在朝城外狂奔而去。
马车速度太快,一个障碍物,直接车毁人亡。
马车翻车,马匹跌倒在地上正在哀鸣。
顾玖双眼模糊,她被遮挡了视线。
什么东西,热乎乎的,又粘稠。
抹了一把脸,原来是流血了吗?
很多人朝马车涌来。
是谁?
来的人究竟是谁?
顾玖试图睁大双眼,想要记住这个画面。
然而,记忆最终定格在一双牛皮靴子上面。当她想要顺着靴子往上看的时候,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迷过去。
……
京城戒严,一过傍晚,路上就没了行人。
只有绣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在分区域巡逻,确保京城治安。
城南某处巷子,最里面是一栋小宅子,看着很不起眼。
只有走进去,穿过后门才发现这栋别有洞天。
顾玖昏昏沉沉,似乎醒了,可是双眼却睁不开,整个人糊涂着。
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
"务必治好她!若有差池,后果你们都清楚。”
"公子放心,夫人只是外伤。”
"……尽快让她醒来。”
"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是谁,究竟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是刘诏吗?
怎么没听到御哥儿的哭声。
御哥儿那么喜欢哭,一定少不了她的哭声吧。
某个早上,阳光穿透窗户落在卧房内。
光线照耀下无数尘埃飞扬。
顾玖终于醒了过来。
她没动,也没睁开双眼,她假装自己还在昏迷,连呼吸都保持不变。
对别人来说,装昏迷或许很难。
对于上辈子以医院为家的顾玖来说,装昏迷根本就是她的天赋技能。她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她保持着绵长的呼吸,感受着周围的动静,确保屋里没有第二个人,她才睁开了双眼。
这里不是王府!
第一眼,她就判断出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然而这间卧房的布置,却比她在王府的卧房还要奢华。
地面上,铺的是价值千金的正宗波斯地毯。
墙面上,挂的是千年前大家留下的画作。
香炉用的是前朝古董,说不定还是御赐之物。
就连她躺着的床,也是大匠手艺。其雕花之精美,着实罕见。
更别提纱账,裘被,全都是价值千金的稀罕物。
她这是到了哪个暴发户的贼窝了吗?
若非确定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她还以为又穿越了。
嘎吱!
门从外面打开。
顾玖躺着没动,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
房门打开,更多的阳光透进来,带着丝丝暖意。
是谁进来了?
脚步踩着地毯很轻,却很果断。
来人就站在床前,盯着她看。
她顿感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这是个男人。
浓厚的男人气息,让人无法忽略。
"夫人既然醒了,为何不睁开眼?夫人昏迷这么多天,不饿吗?”
被发现了。
顾玖睁开双眼,朝来人看去,"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