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爱去恨来】心魔

    

    万顷星空骤然入眼，凌珖站在窗台前，仰望夜空心绪重重。

    说来也觉得可笑，想她凌珖也曾千古留名，不论是千疮百孔的爱情，还是大义灭亲的抉择，她都从未犹豫过，可在今天，她动摇了。

    她开始会思考，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

    然，世间对错难分，不过是他爱她，而自己不爱罢了。

    何来的什么爱恨情仇，儿女情长。她走过的这一生，等于活了半个世纪，在废墟绝境中经营了一生，到头来却全部颠覆崩塌。

    她身上所背负的，是两条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命。

    寒厉为她而死，在她绝处逢生后，又供她一臂之力；扎缪为她下狱成鬼，忍辱负重多年，最终离经叛道，一生折磨。

    她还真是担当得起，‘红颜祸水’这个称号啊！

    凌珖自嘲一笑，就在这时，她感应到了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转过身一看，才发现宫迎飒早已不知不觉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回来了？”凌珖刚开口，就被男人一把抱入怀中，手按着她的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中。

    凌珖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听见男人低声朝她说了句：“你今天，是去见他了吗？”

    凌珖微惊，轻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这男人的眼睛。

    “是。”她轻轻回应，如实回答。

    突然，她感受到男人的手臂力量加大，磕得她的骨架生疼。

    他好像生气了。

    可不是嘛，自己的女人去面见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论谁都做不到不在意。

    可笑的是，当初她为他不求回报倾尽一切，也换不来他的正眼。就好像，自己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不过随风一场，说散就散。

    如今，他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却压得她无法呼吸。

    “你今天，一天都在想他的事情，在乎到连规律的作息时间都不顾。”宫迎飒一点点放开了她，眉目凝重，眸中深沉，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他能为你做的事情，我也能为你做到。这其中的区别，不过是他抛弃了前生，为你焚祭一切，这余生，我来为你收场。”

    凌珖听后，内心稍稍动容，随后却是朝他淡淡道：“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不想再让任何人为我背负无辜的罪孽了。”

    更何况是你，这个让她执念一生的人。

    宫迎飒眼中有片刻的微征，随后心中本凝聚的星空，也只剩了一些星星点点。那是一种叫做寥寥无几的落寞，他唇角轻嘲，如今，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她了。

    她真的什么都放下了。

    包括对他的爱。

    如今，她能够回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妻子，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施舍。

    寒厉为她而死，在她恢复以后，这将成为她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也在她心中成就了永远的一席地位。

    扎缪如今尚存世上，明明已是堕落成魔，罪恶滔天，却始终能让她念念不忘。

    他怎么能不在意？

    是扎缪和寒厉，改变了她。

    在她真正的世界中，他从未参与过一分一毫。

    “你又在乱想什么了？”凌珖朝他失笑，这个在她心中倾注了一生的人，她怎会不了解他。她没有看他，转身，眺望远方，似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又开口，是直接说给他听的，“我与扎缪之间，早就不存在什么情谊了。即便有，这辈子我也不会再展露出一丝一毫。我跟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已经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如今，我身后，还能剩下多少呢？宫迎飒，我只剩你了，于私，我更不想看到你牺牲了，我怕我会连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在我沉睡的冰冷记忆中，叫的是你的名字，是你让我挺到了现在……”

    凌珖的声线轻柔却不失力度，一字一句都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心上。

    他瞬间大悟，原来，她是怕自己受到伤害，她在担心他。至始至终，是他一直在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欲望。

    凌珖，太害怕失去了。

    他心如刀绞，却还是笑看着她道，“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牺牲？”

    他如今已有了只手遮天，叱咤风云的实力，足以护她周全，这丫头，是对自己多没信心？

    凌珖摇头，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眉目淡然，道：“我绝不会拿你做赌注。”

    ……

    时间，有片刻的沉默。

    这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告白，胜过千句‘我爱你’。

    凌珖垂眸，她怎么会拿他的生命去冒险呢？

    而且，她最初的信仰，最初的憧憬就是想与他并肩走天涯，生死相依。

    宫迎飒一颗心早就变得沉重无比，眼前的她，对他至死不渝，而他，却还怀疑过他的心。

    扎缪和寒厉对她的付出代价太大了，这让他恐慌，没错，是恐慌，他何来资格‘不劳而获’？从前凌珖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如今，他怕他再也占不到她内心的百分之百了。

    “你这是没自信的眼神吗？”凌珖含笑地望着他，负手而立，“堂堂宫氏总裁，人人望而却步，无人不仰，居然也会露出这幅表情？我倒是更喜欢以前那个不动声色，冷若冰霜的你呢！特别酷！特别是救我的那一刻，是我这一生中，唯一心动的一次。”

    ……

    真是傻，她都这么告白了，这大冰块怎么还胡思乱想的。凌珖心中懊恼，可她又听不进他的肉麻情话了，以前那个禁欲系高冷面瘫，现在为情而变，若是再情话连篇，她都觉得毫无违和感。

    想到这里，她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凌珖笑了，宫迎飒整个人都愉悦了，之前的阴霾不化而散，世上能觅得如此知己，还会有遗憾吗？

    不动声色，见你如是，才无憾。

    两人敞开心扉后，凌珖忽然整张脸色都肃静了下来。

    “怎么了？”宫迎飒问道。

    凌珖抬头看他，说道：“我……”

    她在瞬间，又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她的时日，真的所剩无几了。强行压下了内心的剧痛，她朝他挤出了一丝笑，然后又认真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出面，并且，与络儿正式相认。”

    “那么，我们就能合家团聚了？等事情安定下来，我就昭告世界，我宫氏的儿女络儿跟粼。最后，盛世婚礼，引你入怀。”男人声音铿锵有力，像是深思熟虑过了很多遍一样。

    “天色不晚了，快回去睡觉吧。”宫迎飒已经在心中暗暗筹谋这些心愿了，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凌珖泪流满面。

    ……

    另一边的lilith界组织，扎缪眼中的恨戾越来越重，他双眼猩红地俯瞰着脚下半跪在地的属下，冷冷道：“炎亦烽那小子，终究还是拿到了炎家的一半主权，暗中操控的人，是她？”

    “是的，少主已经背叛了组织。”

    扎缪忽地阴鸷开口，“已经不是少主了。”

    “是的…葇绿。”

    “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那人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好在及时让他走了，不然以主上暴虐的脾气，早就把自己撕了。他还感到奇怪，主上今天，好像有点人情味了？

    大殿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一人。

    扎缪双眼眯起，心中揣测那女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整个局面中，潜在的最大威胁，莫过于葇绿这张王牌了。

    他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女人是狄尔斯国安局和析家后裔的资质，他才将她幼儿时，就接到了自己的组织上抚养。最近的危险，才是最安全的。这样一来，他才可以看清她所有的动向，并且掌控她的所有想法。

    只是没想到，因为那场变故，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得知了一切，从此以后，她就开始经营了一场，让任何人都疏忽了的局。

    如今炎家崛起，根深蒂固，狄尔斯国安局一直坐龙山观虎斗，更是难以预测。析家后人，独一无二最纯正的催眠术，继承在了她的身上，对她而言，简直如虎添翼。

    从开始起，她比任何人都要关注炎亦烽的一举一动。

    自然不是为了他而效力，而是为了自己。

    就这样一步步，目测皇甫炎漨成为了炎亦烽。

    他应该早点意识到才是的。

    没想到，那女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会谋划了。如若无法断定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将以反击的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可我为何一定要等找到她的目的，再下手呢？”扎缪一个人自言自语冷笑中，按照他的风格来看，斩草除根，才是干净的手段。

    炎亦烽和葇绿，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留！

    ·

    彻夜，凌络琦辗转反侧。

    她花了一天时间，终于将母亲的笔记全部看完。这其中的信息量，让她有些缓不过气来。

    母亲的感情是细腻的，所以笔记中，有很多透露的，都是她与那些至关重要人的美好回忆。

    其中，里面还记载了一些当年析暝教授于她的权术。在她兴盛时期的时候，就是因为析暝的指导，才独自撑起了一片天。这里面，有母亲的豪情壮举，也有她的悲痛欲绝。

    若不是翻到了后面，她竟不知，原来母亲跟lilith界还有寒朔还有那段冤孽。

    难怪寒朔一开始就接近了自己，原来一切源于他父亲的教唆。

    理应说来，母亲若真的对寒厉存在昔日情谊，二人关系良好的话，那寒朔不应该是与她为敌呀。

    还是说，寒朔又萌生了自己的目的？

    凌络琦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这些问题。

    这牵扯到越来越多，却愕然发现，这其中，其实都是有联系的。

    在这里面，暂且不管自己母亲认识过那些奇人异士。

    经过她的再三深思熟虑之后，她大惊，忽然想到了一点，对啊，她从未想过为何要萌生九大势力，当初那场动乱，究竟是如何导致，起因又是何为？

    不然，母亲为何要担负起平息那块动乱区域的重任？

    越是往里面想，她就感觉，自己离那个点越来越近了。

    不论是扎缪的厄里斯家族，还是三杰世家，还是五大家族、六大家族，这些家族势力，都要归狄尔斯国安局掌控。

    因为你虞我诈，偷鸡摸狗，最终导致多少庞大世家分崩离析，惨绝人寰。

    这无疑是一场深奥的政事斗争，所以才会流放出那么多的无辜难民。家族动乱，所有势力，在逐一失去管辖当中，自然而然会产生动乱。

    所以，也只有创造出九大势力这样实力均衡的队伍，才有可能与狄尔斯抗争。

    开始，她认为母亲创作九大势力的初衷，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父母，为了她父亲。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些障眼法，才让她忽视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感觉到一件事情马上就要联系起来了，这让凌络琦越来越感到热血沸腾。困在死局中那么久，总算真相靠着自己又进一步了。

    那么，既然风疏查到了葇绿是析家后裔以及狄尔斯国安局的人，那么，很有可能，她也是曾受到所谓她那边上级的掌控。

    她佯装辅佐lilith界里应外合，并且知道了lilith界的阴谋……

    当初溪然所说的人肉武器……

    他们的秘密科研……

    应该还有更加至关重要的线索让她忽视的才对。

    凌络琦想破脑袋，却还是在这个时候卡点了。

    有些事情，越是想，越是不给你答案。

    于是，凌络琦就将思绪暂停到了这里，直接入睡，等待着梦中，告诫线索。

    漫长深夜，死一般的寂静。

    葇绿漫步在深夜中，此时雨后烟雾弥漫，她勾起了诡异的笑，听着她安排在lilith界的内鬼所报告的消息：扎缪已经准备动手除掉她跟炎亦烽了。

    却不知，这正是她所诱导扎缪的一个陷阱。跟了扎缪十几年，她无时不刻不在观察扎缪的言色，对他向来的作风更是了如指掌。

    他的这场暗杀，将会成为她很好的棋盘。

    “你干的很好，继续帮我盯着他，记得保持距离，不要在他的眼前晃荡太久。”

    “是的。”

    此人，正是刚才与扎缪汇报情况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