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爱去恨来】饶是冬季

    

    人群中，已经开始动乱了起来，但对此心底最为透彻的，除了知情人，那就剩下炎亦烽了。

    炎亦烽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炎止看去，他实在太平静了。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而他却是平静之后，又表现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再开始上前主导起局面来。

    看样子，这起谋杀，是自己人没错了，而且炎止还是知情人。

    他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却极有可能是参与进去了，那么本场收益最大的人，嫌疑也就越大。

    如果这时南势侦在，肯定会非常有兴致彻查的，但他倒认为，死一个长老，反而省事。

    但他也不会因此掉以轻心，因为导致炎家二老死亡的，很有可能就是他想要的关键。

    一个上午下来，所有人开始调动警方来全力彻查炎家二老一事，炎亦烽却是带着凌络琦在炎家别处散步。

    炎家齐聚中，凌络琦完全隐去了她的存在感，一来是她身为凌家人士，不该参与炎家立场，二来是亦烽也不会愿意将她往浪口上推。

    她的势力，同样引起了一些人的垂涎，还有一些人的忌惮。

    “络儿，炎家这件事情，我心里已经有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不顾自己出面帮我，你不能有任何危险。”

    路走到一半，炎亦烽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知道啦。嘻嘻，我可比你有分寸多了，论起细心，你恐怕还不及我呢！”凌络琦对他笑眯眯道，但是，若是炎亦烽真的碰到什么危险，她一定会出面，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等炎亦烽还想对她说什么的时候，凌络琦却突然神色凝重起来，向他开口：“亦烽，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这种让我不受任何风雨影响的保护，也是有漏洞的。我记得你上次对我说过，希望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够共同面对。而这次，你不同样犯了我的错误？炎家直视如此危险，你却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应对。上次我遇害，不是因为你不够强，而是你松开了我的手。如果，你与我一起去买伞，那么，情况就不是那样了。”

    凌络琦认真的瞳眼中，同样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悲哀。

    一句话，道破了真相。

    炎亦烽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心口像是被重重敲击了一下，蓦地恍然大悟。

    而后，他笑了，果然，最为心如明镜之人，皆数络儿无疑。

    他伸手轻轻将她拉入怀中，将她圈在怀内，薄唇抵着她冰凉的发丝，轻声说道：“好，以后我们并肩作战。”

    其实，这才是他们原有的相处模式才对。

    凌络琦会心一笑，心中有火光将她点亮，整个人都暖了起来，是他身上的温度。她闭上眼，浅浅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双手揽着他的背胛，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发现天空渐渐开始下起了小雪，紧接着，雪降的速度越来越大，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如棉絮般轻轻软软的，一幅美丽的雪景正在逐渐形成。

    “下雪了，要开始变冷了，络儿我们回去吧。”

    炎亦烽见下雪，就开始担忧起了凌络琦的身体，但凌络琦却摇头，对他说道：“我更想……”

    话说到一半，她面色潮红，又觉得有些太肉麻了，又片刻换言道：“我觉得在雪里走走，挺好的。”

    炎亦烽微微一愣。

    凌络琦其实更想与他漫步在这雪地间。

    只有在见证下雪的时候，才会觉得真正的冬季已经在自己身边了，正是因为见证了冬季的来临，她才恍然发现，时间过得竟是如此之快，一年四季已经过去，他们相识，已经满了三百六十五天。

    凌络琦会心一笑，“还记得我们相见的时候，也经历过了一个雪季。”

    其实，那时发生过什么，她已经印象模糊了，但她却清楚的记得自己穿得是什么衣服。

    想到这个，她‘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本想要找件事情来说说浪漫的，但她却在这个节骨眼忘记了，不知道炎亦烽会怎么鄙视她。

    对于这点，她也是很醉的。

    她本还带丝庆幸，希望炎亦烽不要想起他们在冬季相处过的一点一滴，可没想到，他在冬季所记忆犹新的事情，竟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我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几年前的雪夜。那时，你还是个可爱稚嫩的小娃娃，而我是一个小少年。你打扮得跟个小巫女似的，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逃命的时候还牵连着我一路跑，而后，你对我说了很多让我敞开心扉的话。在那个时候，我的脑海中，便再也忘不掉那双美到惊心动魄的蓝色眼睛。”

    凌络琦心神微微一惊，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在儿时也会与炎亦烽在冥冥之中相见。

    她努力回想着他儿时的样子，说起来，那时候他的相貌还是一笔一画按照真正的皇甫炎漨所刻画的，长大后，她自然也就很难分辨而出，而现在，他的容貌，更是与原来的皇甫炎漨相差甚大。

    他内心是非常煎熬可悲的吧。

    顶着不属于自己的颜面活到现在。

    哪怕是抛却这个身份，也要历经蚀骨焚身之痛。

    脱胎换骨，就是抽骨剥皮之痛。

    他一步步承受了皇甫家法，明明他是最无辜之人，却还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还了他们的恩情。

    刚开始，她以为皇甫家族夫妇恩爱异常，‘皇甫炎漨’是非常幸福的。

    可当真相被揭开，她却毛骨悚然，心生悲凉，那种无限的悲凉……

    当他对这份莫名的亲情，一步步接纳的时候，这份唯一的‘亲情’也将他推开。

    至此，他真的成了生性多疑，无情无义之人。

    面对炎家，明明是自己的故土，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对待所有人，都没有半丝渴望和欢乐。

    但是对于自己，他却因此念叨了多年。

    “络儿，你知道那时我有多羡慕寒朔吗？”炎亦烽突然对她意味深长道。

    “你，羡慕寒朔？”凌络琦惊诧不已，他不是对寒朔敌意最大嘛。

    “我羡慕他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伴你一路成长。多少时候，我都想摆脱皇甫家，放弃一切，不去参与九大势力之事，只想寻得我喜欢的人，与她一起浪迹天涯海角。虽然凄惨却潇洒。但我，若是不强大的话，我又如何能摆脱？络儿，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而是抛却。即便失去一切，你却是真正自由的。”

    凌络琦复杂地看着他的眸子，感受到他多变的心情，还有这岁月中所沉淀的无奈。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她有露出这种疲惫之态。

    在任何场合中，他都可以只手遮天，以强大的气势威慑全场。

    强者的极端，强者的背后，是麻木和疲倦。

    时间仿若静止了下来，漫天飞雪沾湿了她的发丝，几缕薄雪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像是一种仪式，更像是一种见证。

    虽然如此，但这都是他们命运中的必经之路。

    她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找到了一个与自己同甘共苦，惺惺相惜之人，还有什么好感叹呢？

    她什么都想通了，却没有将这些内心想法向他诉说，更没有给予安慰。

    她知道炎亦烽早已可以面对这些悲哀苦痛，况且他自尊那么强的人，说了反而让他觉得不自在。

    凌络琦一边走着，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拦腰，大大咧咧对他说道：“反正等我使命完成后，我是打算开始花天酒地了……”

    “花天酒地？”男人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凌络琦猛地一个哆嗦，然后失笑道：“哎呀，口误啦。是潇洒，吃喝玩乐。”

    然后，她就打算老死在光影社得了。

    当然，这怎么可能？

    宫家，她父亲，这些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呢。

    唉，连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一些隐情，但却很少听他提起自己的父母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知道，自己的父母那辈很辉煌，但是细节她却一概不知，这些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听到凌络琦换言，炎亦烽眼底的黑沉才消退了几分。

    凌络琦继续自言自语道，“以前还觉得我完成一项责任，都是我应该做的，当我完成之后，会很有成就感。现在，我恨不得把这些玩意全部都丢掉，宁愿当一个普通人得了。”

    平凡人羡慕高层人的生活，有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反而更向往平凡。

    人类盼望成仙长生不老，神仙却眷恋人间苦乐七情六欲。

    凌络琦暗自捂脸，“我还是当自己好了。”

    本来以为她和炎亦烽还能在雪地里浪漫一番，感叹下人生，结果，才没过多久，她就冻得连亲爹亲娘都不认识了。

    “好冷……我们快点回去吧。”凌络琦打着哆嗦，很怂地往回跑，准备打道回府，炎亦烽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披她身上，她就已经像只逃荒的兔子似的，溜了回去。

    炎亦烽一手抱着外套，一脸无奈。

    这个络儿，刚才还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没事，雪里好玩，现在呢……

    真是拿着小妮子没办法。

    接着，他也便哭笑不得地回去了。

    回到了房内，那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才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

    咦？他人呢？

    凌络琦正准备回门口去找他，他正好赶到，已经朝她走来。他的身上也浮了几缕薄雪，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彰显着一股清冷之气，门外飞雪成了衬托他的背景，面前男子剑眉星眸，眉眼如一笔一画勾勒而出，仿佛他已经不属于这天地间，却早已与那清雪融为一体。

    凌络琦看他有些晃神，她一直觉得，炎亦烽就属于那凌驾在彩虹之上的太阳，没想到，他也有这样清冷似雪的一面，从而惊艳了她的眼。饶是雪季，也无法与他月冷清辉的气质比拟。

    等她慢慢地回过神来了之后，才发现他竟然脱了外套……

    “你脱外套干什么？不冷吗？”凌络琦向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炎亦烽：……

    后来，他又咬牙切齿道：“谁让你跑得那么快，本来……”

    “本来是要给我披的？”凌络琦替他接了下去，然后又对他哭笑不得道：“你自己不冷嘛……”

    其实凌络琦心里是吐槽的，他不会真的不冷吧——

    她看他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哪像自己早已把自己裹得像个北极熊似的。

    这对比，这体质，这差距，也是没谁了……

    凌络琦在心里欲哭无泪。

    然后，他果然顺着她的心意补了一刀，淡然摇头：“不冷。”

    凌络琦：……

    到底真的假的？

    炎亦烽眼见她浑身发抖的样子，深感无奈，拉着她冰凉的小手，带着她朝楼上走去。

    他自幼接受特训，即便是裸身，也能在寒冷极地中生存。

    这体质是通过日积月累练就出来的，但络儿只是个女孩子，也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体内的毒还没完全抑制下来，他如何能放心？

    凌络琦见他一路不以为然的样子，而且当他握着自己手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说明他并没有在逞强什么的。

    此刻，凌络琦脑中只冒出了两个字，“神人”。

    很快，她又笑嘻嘻地来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抗寒的秘诀？你真的处在寒冷的地方可以纹丝不动吗？”

    “你想问什么？”炎亦烽见她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她脑子打得鬼主意。

    凌络琦摸了摸鼻子，嘻嘻笑了，“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不怕冷，那我大冬天就可以尽情光腿穿裙子啦。”

    其实她现在穿得还是裙子，都是为了好看才屏着寒冷的，可她若是可以真的不怕冷，那就太好了。

    炎亦烽完全没理会她的异想天开，“你身体可经不起你这样乱来的摧残。我不怕冷，并不是因为我感觉不到冷，而是意志力在抵制着。”

    “哦。”凌络琦微微失落，内心赌气，他牛逼，她才没有那么厉害的意志力呢。

    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