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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垂下眼眸,反倒是认真凝视着宗主那双恍若秋水般的眼睛,语气里是三分温和,七分认真,合成了十分的郑重,道:
“阿故,我们之间的双生魂契已经建立,我融入了你的神魂,你也拥有了我的心头血。
那么不管你想要做些什么,与什么人,做什么交易,你都要记住,从你我双生魂契签订之时,便已经生死与共。
当时我说过,若你再选择如之前那般牺牲掉自己,实现利益最大化,那么我也不会从中阻止,可咱们是绑定在一切的关系,要消散于天地,再无轮回转世可能,我也不介意陪你。
反正邪帝之前也好,转世之后的泣鬼神医甚至是现在这蓬莱掌舵之位,说实话,我是真累了,我觉得像你这样从上古之时就存在的长生道者会更累。
所以你的选择我尊重,哪怕从此之后,这天下芸芸众生是死是活,域外天魔入不入侵,也都不用管,不用再愁。”
在一个时辰期限的最后时刻,周游对宗主露出的却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笑。
“我等你回来。”
宗主目光凝视着周游,认真无比的打断他的话。
说实话,这样的话,之前在双生魂契彻底签订时,周游半威胁的说过类似的。
而如今同样的话,或许是因为周游过往夜魂族的记忆恢复,他言辞之间没有了威胁,却更加令宗主头疼起来。
“呐,这里面的夜魂不多,如果阿故你真的累了,不想要再坚持,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你我之间,不管最初的邪帝,还是泣鬼神医,因果都早已经算不清楚了。
我能与你神魂结契,其实还应该感谢是你主动送出来,二来也连半魂之体都维持不住,否则我目前一个个小小出窍期,何德何能可与你定契……”
“我会按时服用。”
同样的威胁,明明周游说着带点儿自嘲,然而不得不说,他精准的抓住了这位自洪荒就存在的长生道者软肋。
软椅之上的宗主,不得不结果周游手里的竹筒,再次打断他已经威胁过一次的话。
“这样才对吗!”
如果说之前,在血牢,有白老威胁时,周游心境或许多少因为那时昏暗血湖的映衬,与宗主结契时,甚至暴躁到近乎极端的直接将自己心头血,连同蓬莱木都一分为二。
那种直接割碎自己一半神魂送去填补宗主几乎只剩下血皮的神魂,以此来完成契约的做法,说实话是特别极端的。
还好那是好脾气的宗主,但凡换一个洪荒自古而今的神祇,恐怕结局就没有结局的。
可是在如今九重之巅这座主人不明的小院,随着恢复的记忆,完全get到了宗主软肋的周游,以退为进,说着与当初相似至极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话,然而效果确实实打实的。
当初宗主对周游说过“无需这样”,近乎敷衍的回答。
然而此时她妥协的接过竹筒,给出承诺之余,却第一次略显无奈的道:
“我原本以为,最后时间,你要问问怎么破开留影壁。”
这也是之前宗主给周游安排打算好的路。
可即便是算无遗策的故魂,也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后时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你还记得白老吗?”
周游见宗主收下竹筒,心头悬着的大石也算落下,所以最后时间他没有赖着多提问,反而极为随心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就如此时,他不等故魂开口,便主动继续道:
“当初你告诉我,白老并非魔种,而是有着真正域外天魔分神的存在,其实力最低也都是分神期。”
其实当初宗主说着话时,只是为了告诉周游,若分出一般神魂与之结契,必然会身受重创,再面对域外天魔那样的强敌时,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但如今周游想起过往,也不准备还掩饰、隐藏自己的想法。
所以在宗主“你继续说”的静等下文目光示意里,周游弯起嘴角:
“从阿故你隐晦的暗示,这小院幕后大的boss有可能与鬼蜮甚至无尽之海的虞仁那般时,我就有了想法,等到刚刚你提起日青青的父母……”
周游说到这儿之后,却故意停顿了话题,他看着计算时间的最后一抹香灰即将落下,果然等来宗主一句:
“怎么?”
然而最后的香灰落下,一个时辰到,宗主话音几乎是刚刚落下,周游便消失在了他面前。
眼前模糊的刹那,周游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堪称愉悦的笑容。
虽然大事上周游舍不得其受委屈,可这样的小事,他却是极为高兴的。
毕竟被宗主算计那么多次,这回总算能够让她也体会下话说一半的憋屈,足以周游心情愉快的面对接下去的难关了。
这种心态,就如之前在血牢,与宗主结契却遇上白老做拦路虎一样。
若是当时在血牢之前,周游就遇上白老这么个真正的域外天魔,或许他会心生出几分骇然。
但那会儿被宗主打击到的他,却是负负得正,在情绪上回归到最初那种逼人傲气。
现如今也是一样,周游被宗主算计了太多次,一旦从九重之巅小院主人,以及有可能的日青青父母因果这块,抓住宗主软肋,那么他在留影壁那一关比一关难闯里,也能够负负得正的重新朝气满满。
“啧……”
那边周游因为一个时辰的期限到而被送走时,笑的如同偷了小母鸡并且藏好小母鸡的狐狸,然而宗主数十年来的平心静气,在他那番故意重复拿捏的话里,到底还是起了波澜。
正当宗主垂眸,静静看着手上装有夜魂的竹筒时,一道灰色又仿佛被浓雾包裹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院长生葡架旁。
来者故意“啧”了声后,调侃十足的道:
“你这是不是就叫终日打雁却被雀啄了眼?”
宗主不用转头,也仿佛知道来人是谁般。
她放下手里的竹筒,无声的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