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堂感受到了嫂子萧如是的愤怒。
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在历经了三十年后,第一次感受到萧如是的愤怒。
如当年一般,还是那么的令人心惊肉跳。哪怕是如今的楚中堂。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嫂子这层身份,不值得让楚中堂有压力。
嫂子的传奇经历和实力,同样不至于让楚中堂讳莫如深。
此时此刻,真正让楚中堂忌惮的,是源自萧如是内心深深的愤怒。
对老爷子的愤怒。
对整个楚家的愤怒。
因为老爷子的强势,让她失去了三十年当母亲的资格,以及机会。
因为老爷子的霸道。让她缺席了楚云的前三十年人生!
因为老爷子的固执和偏见,甚至是误解!
让她彻底跟楚云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
他们本应该是一对幸福的,温暖的,甚至乐观的母子。
但三十年的缺失,二人之间的陌生与空白。令他们无法像普通母子一样循循渐进。
或许这辈子,也不太可能实现所谓的母慈子孝。
这一切,都是楚老太爷带来的!
是楚家赐予她萧如是的!
她能不恨吗?
内心能不愤怒吗?
喝完了杯中酒,抽完了指间的香烟。
楚中堂缓缓站起身。
他理了理西装的褶皱。然后朝主建筑二楼走去。
那里,有嫂子给他安排的房间。
还有一缸温暖的,给他泡澡的热水。
他长途跋涉,身上的确不太干净,风尘仆仆的很。
萧如是的待客之道。还是非常周到的。
当楚中堂很简单地洗完澡,并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之后。
他来到了一楼客厅。
萧如是已经不知所踪。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管家,却缓步走向了楚中堂。并来到了他的面前。
“楚老板。古堡离我们这儿,只有一座岛的距离。船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您想何时启程,通知我们一声即可。但主人的意思是。您今晚最好先睡一个好觉。养精蓄锐,才是上策。”管家缓缓说道。
“好的。”楚中堂淡淡点头。缓缓来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泛着清新气味的海风。
这座庄园不仅装修设计堪称豪华。
就连大自然的气势,也拿捏得死死的。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普通人能在这座庄园度个假,放松个三五天。可能都要怀念一辈子。
而庄园的主人。却在这里住了长达三十年。
孤独的,怨愤地,住了三十年。
下午十分,楚中堂品着茶,在自己的房间欣赏海景。
庄园内的仆人忙碌着。
有人在修葺花草。有人在清理路面。
更多的,是在为晚餐做准备工作。
后厨团,只负责烹饪。
而许多筹备工作,是需要其他工种全力配合的。
对庄园主人而言。
路面有灰尘,花草修葺得不够工整。或许只是一顿无伤大雅的批评。并不会有太严厉的惩罚。
可如果一顿饭没做好。那势必是保不住工作了。
后厨团在这三十年来。起码换了上千人。而且个个都是各自领域的顶级大厨。
在吃这块,萧如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nb bsp; 一天不行。
一顿也不行。
哪怕是下午茶,也必须完全遂了萧如是的心意,她才能露出满意的神情。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楚中堂的心,却如寒冰一般沉稳。
他神情丝毫没有动摇。
晚餐,也并不打算继续去蹭。
而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三明治。简单到当后厨得到这样的菜单之后。还跑去找主人询问了意见。
如此简单的晚餐,会不会怠慢了客人?
主人却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三明治对他而言,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不会怠慢。”
唇角,却掠过一抹仿佛年少时的微笑。
她变了。
但他,似乎一如当年,一成不变。
二人在各自的空间结束了晚餐。
萧如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泡了个牛奶澡。敷了一张极其昂贵的面膜。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同样昂贵的睡前红酒。躺在贵妃榻上欣赏窗外的夜景。
庄园的夜景,同样是绚烂的。
既能满足童心,也能满足像萧如是这样有品位女士的口味。
童心,是为楚云准备的。
但他至今未来。
品位,则是为萧如是自己准备的。
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萧如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门。
“没有哪个男人会三更半夜闯嫂子的房间。”萧如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楚中堂。你觉得呢?”
“我睡不着。”门外传来楚中堂略显压抑的嗓音。
他似乎有很多心事。
似乎头脑正在进行狂轰滥炸。
他再一次敲响了萧如是的房门。
“我能进来吗?”楚中堂说道。
“进吧。”萧如是耸肩道。“反正我对你大哥是绝对忠烈的。没有人可以给他戴绿帽。”
楚中堂微微皱眉。
她还是和当年一样。 丝毫不在意世俗的目光。不论是做事还是说话。总是那么离经叛道。
从某种角度来说,楚中堂的为人处事,有一些是被萧如是影响了。
深刻的影响。
楚中堂推门而入。
坐在了沙发的对面。
这个角落,正好可以让他整个人藏在黑暗中。
房内,是没有开灯的。
所有的光线,都是从落地窗外蔓延进来的。
“为什么不开灯?”楚中堂问道。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黑暗。”萧如是眯眼说道。“但我一直在欣赏你们这些生活在光明之下的人们的小把戏。”
“你不该恨老爷子。”楚中堂摇摇头。目光平静道。“当年,你也无法带给楚云安全健康的生活。在那种局势下,除了楚家,谁也无法庇佑楚云的安全。”
“但楚云,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萧如是一字一顿道。“另外。你凭什么认为我保护不了我的儿子?”
“老爷子他。真的觉得比我更加强大吗?”萧如是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是你楚中堂觉得。我比老爷子更弱?”
“我哥走了。”楚中堂垂下眸子。“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哐当!
玻璃杯摔碎在光洁的地板上。
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蔓延偌大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