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妞妞站在景飒飒身边，看到安墨卿吐血，吓得哇的哭出声来。
叶简汐亦被吓的愣在了原地。
张护士长抓住她的胳膊，厉声说：“慕太太，去把医生叫过来！”
叶简汐恍惚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发疯似的往病房外面跑。
病房里——
张护士长抱住吐血不止的安墨卿，把他侧放在病床上，以免他吐出来的血堵塞了他的呼吸道。然后拿毛巾接他吐出来的血，紧张而焦急的盯着门口。
景飒飒握住安墨卿的手，低声叫了两声“墨卿”。可没有换来安墨卿半点回应，他的神情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
他的手抓着白色的床单，用力到几乎将被单撕裂。
同时，他嘴角不停溢出来的血。
那鲜红的血，像是刀子般，一下下的刺着景飒飒眼睛和心脏。
景飒飒痛的喘不过气来，死一般的沉寂了好一会儿，她扭头神色凄厉的的望着张护士长：“墨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会吐血？刚才进来的那个护士不是你学生吗？是不是她对墨卿做了什么？”
一连串反问，让张护士长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景小姐，对不起，我没想到俞锦会害安先生。今天下午，我休息的时候，她给我泡了杯菊花茶，我喝了之后就晕厥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在医院里了，想着俞锦可能做什么傻事，我立刻赶了回来……”
景飒飒唇角勾起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立刻赶了回来？你不会打电话回来吗？张护士长，我是信任你，才让你来照看墨卿！也是信任你，才会让你学生给墨卿换输液，可你呢？你这么做，对的起我的信任？对的你这身护士服吗？”
话说到一半，景飒飒的声音哽咽了下，泪光从眼底涌到眼角。
她拼命的压抑自己心头的恨意和绝望，可这些负面情绪宛若喷发的火山，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将她迅速的淹没。
景飒飒再开口，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盯着近在咫尺的张护士长，一字一句的咬牙道：“张萍，我告诉你。如果墨卿死了，不止你学生，她全家以及你，我都不会放过！”
最后一个字出来，景飒飒的泪滚滚落下。
张护士长看到景飒飒落泪，鼻子不由得发酸。
的确她是有私心的，知道俞锦可能做傻事，第一反应是阻止俞锦，而不是告诉安家的人俞锦可能害安墨卿。俞锦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学生，平日里那么好学，那么腼腆、善良的一个人，她想不通俞锦为什么会下手害人。
她想着或许俞锦有苦衷……想着如果自己能赶得及，或许能救了俞锦……
可她想了那么多，唯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救人，救人……
早一点，晚一点，这中间就是一条人命。
如果她早一点通知安家的人，或许安墨卿就不会死了。
后悔如海浪般涌上心头，张护士长低声说：“景小姐，对不起。如果安先生出事了，我会承担自己所造下的一切孽障。现在，还是救安先生要紧。”
景飒飒没有被张护士长的话撼动。
她只是蹲在床边，痴痴地望着安墨卿，无声的落泪。
＊
叶简汐带着主治医生赶回病房，安墨卿还在不停地吐血。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成了暗灰色，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主治医生检查了下安墨卿的情况，又看了下安墨卿的输液瓶，脸色不好的吩咐跟来的医生和护士做好手术的准备。
安墨卿很快被推进手术室。
景飒飒跟着到了手术室门口，依然紧紧地扣着安墨卿的手不肯放开。
主治医生劝了她两句。
她抬眸望着他，说：“医生，你能把墨卿救回来的对不对？”
“景小姐……”
主治医生怜悯的望着景飒飒，没有说任何话。他之前已经说过了，安墨卿根本不适合再做手术，任何一丝微小的风险，都足以要了安墨卿的命。更别说，现在安墨卿血液里被注射了毒药。即便这些药剂是微量的，可对安墨卿来说却是致命的。送他进急救室抢救，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主治医生迟迟不肯给出允诺。
景飒飒崩溃、绝望的跌跪在地上，“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么多的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歇斯底里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主治医生为难的看向叶简汐。
叶简汐上前，狠心把景飒飒扣住安墨卿的手，一根根的掰开，然后抱住哭泣不止的景飒飒，对医生说：“先进去抢救吧。”
医生点点头，推着安墨卿进了急救室。
“咔嗒——”急救室的门关上。
薄薄的一道门，却仿佛隔绝了生与死两个世界。
叶简汐劝景飒飒起来。
可景飒飒跌跪在急救室的门前，哭着不肯离开。
叶简汐试图强行把她拉起来，然而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拉开。最后，只好陪着她守在急救室门口。
安墨卿被推进手术室差不多半个小时。
佣人把妞妞抱了过来，对叶简汐说：“慕太太，小小姐她好像有些不对劲，你看看。”
叶简汐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双腿，从佣人那里接过妞妞。小丫头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往常灵动的眼睛，此刻木木的，像是没了灵魂。
叶简汐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应。
叶简汐想着妞妞是见到安墨卿吐血被吓坏了，于是让佣人照看着景飒飒，自己则抱着妞妞来回的在医院的走廊走，低声哄着她，贴着她的脸颊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妞妞才像是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叶简汐，黑溜溜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呜咽着说：“姨姨，爹地是不是要死了？我看到他吐了好多血……”
叶简汐唇瓣颤抖了下。
“不会的，妞妞，爹地那么爱你，他怎么舍得丢下妞妞跟妈咪离开呢？”
“嗯，爹地他不会丢下妞妞的，他说过，会陪着妞妞一辈子的……”
妞妞抱着叶简汐的脖子，泪水无声的流下来。
感觉到脖颈里滴落的温热的液体，叶简汐心里的一根线绷紧的几乎要断裂开来。
现在谁都知道，安墨卿进急救室是九死一生。
她安慰妞妞，纵然能让妞妞得到一时的安心，可结果安墨卿如果死了，那妞妞会更加的失望伤心。
叶简汐抱紧了怀里小小的身躯，默默地把胸腔里的酸涩压了下去。
＊
手术漫长的进行着，每一次手术室打开，都让人在希望与失望甚至绝望之间徘徊。
叶简汐派人去找了俞锦，也联系了慕洛琛那边。
可无论哪一边，没有得到回应。
没人可以求助，她只能一个人咬牙硬撑着，主持医院这边的大局。
手术进行到两个小时——
医生拿病危通知书走了出来，让安家的人签字。
这里能代表安家的人，除了景飒飒就是妞妞。
可总不能让妞妞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签字。
叶简汐把病危通知书递给了景飒飒，沙哑着声音说：“飒飒，为了救墨卿，你签了这单子吧。”
说着，她把笔硬塞到了景飒飒的手里。
景飒飒握着笔，一笔一划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明明写出那三个字，没用多大的力气，可她有种那笔化为刀，刻在自己心脏上，疼痛透过心脏深入骨髓的感觉。
签完自己的名字。
景飒飒无力的倚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眼睛被走廊里亮白色的灯光刺的有股晕眩感。恍惚中，她看着手术室的方向，像是看到了安墨卿的身影。他穿着，他们结婚时那身白色的西服，嘴角噙着笑意，步子悠然而款款的向自己走来。
“飒飒，嫁给我好吗？”
“好……”
景飒飒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可手未碰到他，那道身影化为虚幻，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一刻——
景飒飒只觉得心脏被撕裂成千片万片，痛苦的的难以忍受。
“墨卿……”
你说过，只要我原谅你，就再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可我原谅了你……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离开呢？
景飒飒抬手捂住脸，泪水肆意的涌出。
叶简汐站在景飒飒旁边，听着她压抑的呜咽声，不忍的别开了脑袋。
窗外残月如钩，偶尔几朵乌云飘过，遮挡了月亮。
望着那抹参阅，她隐隐的感觉到不安。
尽管竭力默默地安慰自己，安墨卿会转危为安。
可心还是变得凄惶了起来……
＊
几个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手术室再一次打开的时候——
主治医生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到了景飒飒跟前，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说：“景小姐，对不起，安先生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尽力抢救了，可是，最终没能把他挽救回来，现在你们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话音未落，景飒飒陡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墨卿！”
她疯了一般，冲进了手术室。
撞到了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叶简汐在听到主治医生说的那番话时，身体踉跄了下，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淌过面颊。
生命就是这般残忍，哪怕你再怎么挽留。
终究敌不过天意……
叶简汐喉间酸涩，低声跟几个医生说了声谢谢，便抱着妞妞走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