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
随着一道询问声,司笙和秦凡皆是回头看去。
楚落背着一个双肩包,清清爽爽地站在门口,见到二人后,微微一怔,然后视线避开秦凡,径自朝司笙走过来。
“来了。”
踩横栏上的腿往回一收,司笙拍了拍剥花生的手,站起来。
秦凡轻敲了下桌面,稍稍靠近她,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没说她也会来。”
甩了他一眼,司笙坦然问:“我有让你来吗?”
分明就是他清早主动霸占她家院子的,她还能将他半路赶出去吗?
“……”
秦凡无言以对。
谈话间,楚落已经走过来,停在一侧,视线被满桌的春联吸引了,不由讶然,“这么多春联?”
司笙随口道:“嗯。他承包全胡同的。”
微怔,楚落惊奇地看了眼秦凡,旋即细细打量春联上的字。
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一撇一捺,尽显风骨。
人说字如其人,可,秦凡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却跟他这人……挺不搭的。
见楚落端详着春联,秦凡不知怎的局促起来,视线无处可放,左右乱瞟。
“进屋吧。”司笙朝楚落说着,随后又同秦凡交代道,“待会儿让阿姨给你烧个炭炉。”
“哦。”
这一次,秦凡乖乖应声,没再跟司笙插科打诨。
天太冷,司笙杵院里冻成冰棍,直接带着楚落进了屋。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秦凡微微低下头,手指挠了挠鼻尖,只手揣兜里,索然无味地踢了踢地面的石子。
*
距离过年还差三天,因为胡同的活动还挺多的,司笙就让楚落提前过来。
楚落闲在家没事做,索性收拾一下,直接打车来了。
“跟老人打声招呼?”
进客厅后,楚落刚放下背包,就同司笙问道。
她知道司笙的大致情况,家里有个生病的老人,似是时日不多,所以才回老胡同里过年的。
大抵,也是最后一个年了。
“不用,他应该在歇着。”司笙将茶杯、热水、茶叶都搁在茶几上,“你自己泡。”
见她这般不客气的态度,楚落“噗嗤——”一下就笑出声。
去水云间做过客,因为司笙一个人住,楚落从不拘谨,但这里有司笙的长辈、亲人,以及……朋友,浑然陌生的环境,令楚落难以一下放开。
可司笙这般态度,反倒让她放松了。
家里就剩司笙没吃早餐,阿姨在厨房里忙活,没法腾出手来,司笙就随便找了点瓜果零食扔茶几,让楚落随意。
“他负责整个胡同的春联啊?”
聊过一阵后,不知怎的,楚落倏地提及在院里吹冷风的人。
才一会儿功夫,就来往了两拨人,兴高采烈地领了春联离开了,他们的谈话声,清晰地往客厅里钻。
大婶:“小神童,今年也是你来写春联啊?”
秦凡:“可不嘛。”
大婶:“辛苦了,不过老爷子年纪大了,是该歇歇。”
秦凡:“他都歇了十几年啦。”
……
小孩:“凡哥哥,我姐不敢过来领春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凡:“我欺负过她?”
小孩:“她喜欢你啦,笨蛋!”
秦凡:“哇!那她眼光有问题诶。”
小孩:“……哼!”
……
闲话家常的聊天,皆是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秦凡天生就有调节气氛、讨人喜欢的能力。
楚落坐在单人沙发,以她的角度,朝院落方向一瞥,视线就可以越过窗口,看到站在八角桌旁跟人插科打诨的青年。
“嗯,这里的传统。”
拿出手机,司笙把最后一份图纸扔给项文达,漫不经心地回答楚落。
楚落轻蹙眉心,“得写多久?”
“不知道,里外忙活一天吧。”
“哦。”
楚落点点头。
忙活一天倒是没什么,但杵在这么冷的院里……
司笙看出来了,问:“还是想知道他分手的原因?”
“……”沉默片刻,楚落也不遮掩,坦然承认,“总得有个靠谱点的理由吧?”
被追了两年,她觉得其心可鉴,才终于点头。
结果,这才过多久,就毫无理由地跟她提分手。
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在交往期间,他待她是真的好,比追她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秦凡提分手,是她意料不到的,而且,毫无征兆。
“他酒量稍微比我好点儿。”司笙把手机扔一边,冲她一挑眉,提议道,“要不,晚上留他吃个饭吧。”
楚落一怔,心想这法儿有点卑鄙,可话到嘴边却是:“能行吗?”
司笙笑了笑,“试试就知道了。”
楚落眨了下眼。
*
在楚落和司笙闲聊的功夫里,就司笙最后的一批图纸,再次引得整间工作室一片沸腾。
自从昨日的震惊后,今儿个,大清早的,素来抵达得早的左佑和项文达还没赶到,那些专门家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他们出奇的老实。
等待过程中,不焦虑、不催促,反而凑在一起,继续研究、讨论着司笙先前那两份图纸。
昨儿个夸了一天,今儿个又继续夸,一提及,称赞的话就停不下来。
他们好像集体忘却前天对司笙的指责、谩骂、吐槽。
“发来了吗?”
“来了来了!”
两句话在工作室里响起,徒然激起室内喧哗,如浪潮,一阵盖过一阵。
“快快快,赶紧打印下来。”
“把桌子空一下。”
“别撞我,我这把老骨头。”
……
几个专家顿时忙得团团转。
左佑和项文达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跑来跑去的稀罕场景,不由得呆了呆,面面相觑。
“太夸张了吧?”项文达咂舌。
“想想前天……这脸打得,唉。”
左佑对他们报以同情。
现在背着司笙,如此欣喜若狂,不知亲眼见到司笙,提及前天的辱骂,他们会是怎样一种尴尬场面。
推了推眼镜,项文达说道:“不管他们,我们继续吧。”
“哎!”
左佑笑着点头。
制作模型是个费神的活儿,极其耗费耐心。但是,他们却对此尤为期待。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
有时候,在图纸上是把问题看明白了,可明白归明白,不会活用,只有在组装的时候,才能真正领悟机关的“妙”之所在。得来的经验,不是光看图纸就能得到的。
拿出纸板放到桌面,左佑倏然想起什么,碰了下项文达的胳膊,“所以说,学姐是真的有意指导我们吧?”
“嗯。”
项文达点点头。
左佑感慨道:“真好,抱上条大腿。”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项文达轻不可闻的叹息。
“咋啦?”左佑奇怪地问。
“她只钻研古机关术。”项文达停顿了下,抿了抿唇,才道,“这个领域,发展机会太少了。高教授最惋惜的,也是这一点。”
“项文达同志,你的思想有些固化啊!”左佑扬眉一乐,抬手拍拍项文达的肩膀,“人活在世,就图个快活。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看行业发展?”
项文达猛地抬头,有些惊讶。
左佑得意了,“我说得没错吧?”
“嗯。”
没有辩驳他,项文达赞同地点点头。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工作室热闹的声音,不知不觉平息了,只有偶尔响起的讨论声。
约摸过了大半个小时,那群盯着图纸看个没停的专家们,个个神情激动。
最终,有个人难掩情绪地爆发出一句——
“神乎其技啊!”
这一句话,如同水龙头被拧开,一下就打开话匣子。
“她真的做到了!三天都不到!”
“完美!这套图纸太完美了!我们再绞尽脑汁,也弄不出更好的!”
“我敢肯定,在现有的高校教学和研究里,都做不出这种设计!”
……
惊呼和赞美,滔滔不绝。
其中,有人倏地一问——
“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谁跟司老板问过了吗?”
“网上说她是个明星,拍过几部剧,因为演技太差被喷。除了长得好看点,没别的长处。”
“人家有这能力了,需要演技干嘛?司老板呢,怎么说?”
“确实是亲戚关系,但听说是私生女,最近刚回司家。她爸想趁着她爷爷寿辰,光明正大地承认她的身份呢。”
“……豪门世家真是复杂。”
“那司老爷子不是捡了个便宜?一个私生女,又没有亲自培养,结果在机关术上的造诣出神入化!给他们家长脸啊!”
“可不嘛,要是我,早就迫不及待领回家了,笑得合不拢嘴。”
……
专家们搞研究不逊色,在点都不差劲,一个比一个积极。
至于角落的左佑和项文达,则是听得目瞪口呆——
学姐还有这来历?
不过,听专家们一分析,怎么觉得……那么不爽呢?
凭什么让司家沾学姐的光啊,那不是占学姐便宜吗?!
*
一晃到了晚上。
天还未黑,司笙就收到第二笔转账。
自打第一份图纸发出去后,司炳一个字都没有再甩给她,任由她作妖。
如今模型制作成功,证明图纸没有问题,司炳就算对司笙再有意见,也只能乖乖给钱。
春联发放得七八,秦凡和萧逆正在院里收拾,楚落闲得没事,主动去了厨房,跟阿姨忙活打下手。
唯独司笙,一直闲着跟沈江远玩游戏,就算转账信息跳出来,她也只是瞥了一眼,并未细看。
蓝牙耳机别在耳朵上,游戏的背景音乐里,传来沈江远的声音。
“你要早说在胡同里过年,我就回来了呀!”
“那你爸不得把我家炸了?”司笙笑着奚落道。
沈江远叹了口气,说:“那不至于,顶多带着一帮人来你家,把我绑走。”
自从跟沈爸大吵一架后,沈江远出去一个多月,如今在外乐不思蜀,连过年都没想着回来。
沈爸不高兴,刚跟沈江远电话里吵了一架,奈何不乐意也没法,天高皇帝远,他连沈江远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把沈江远揪回来了。
等待新一局游戏匹配时,司笙忽然问:“真不回家过年?”
“不回,回去也是吵架,没意思。”
听到这答案,司笙下意识往厨房瞥了眼。
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个答案。
“哦。”
司笙没说别的。
沈江远倏地道:“我前两天跟你爷爷视频,他倒是给了我一个意见。”
“什么?”
“向你学习。”沈江远阴恻恻道。
“……”
司笙差点没被噎死。
“我就琢磨了,”沈江远故作百思不得其解的架势,“是学你说话不讨喜呢,还是学你成天去找事儿?”
“……”
司笙想怼他。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电话进来了。瞥了一眼,司笙果断抛弃沈江远,接通电话。
“怎么?”司笙开口问。
“你学弟刚给我打电话。”
凌西泽的声音徐徐入耳。
“哈?”
“项文达和左佑。”
“哦。”司笙恍然,旋即问,“他们找你做什么?”
“听说你的身世,怕你在司家受欺负。”
“哦。”
司笙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是,唔……欺负她这个事吧,难度有点大。
凌西泽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简短转述完,便展开新的话题,“司尚山希望司铭盛在寿宴上认回你,光明正大宣布你的身份,你知道吗?”